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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門將小舟繹和世間隔絕開,唯一能將他救出來的只有門內的人。
我好像真的喜歡他。
原來我喜歡他。
兩個意識爭前搶後地跳出來,最後小舟繹不得不承認:
我喜歡黑澤陣。
這個認知把他帶回人間,耳朵慢慢的接受外界的聲音,身體被高溫感染,陣陣發著熱。
透過薄薄的門,他能聽見室內座椅發出「吱呀」的聲音,還有輕微的腳步聲。
小舟繹瞬間腦補出那個畫面,銀髮如月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向門口遞來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那個椅子還是他替黑澤陣挑好的,上面放上一個小小的抱枕。
阿陣那麼聰明,一定知道過來的是他,然後他就會打開門,像過去一樣板著臉但又縱容自己跳進去,把乾淨整潔的床褥弄得一團糟。
阿陣、阿陣。
小舟繹在心裡默念這個稱呼,忍不住笑起來。
原來他早就喜歡上他了。
叩叩的敲門聲也帶上幾分喜悅,只等著裡面的人來迎接這份喜愛。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晚風吹散初夏的熱度,幾縷新葉裹挾著蟬鳴離場,房門都沒有打開。
小舟繹蹲在門口,抬頭望著天花板,盡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明明在房裡,卻怎麼都不肯打開門。
是自己偷偷生長的喜歡被他發覺了,所以被厭棄了嗎?
還是黑澤陣早就厭煩了他,只是自己沒有看出少年的暗示,所以他忍無可忍,決定跟自己劃清界限了?
他想起黑澤陣傑出的天賦和優越的成績,想起銀髮少年毫不費力便可以輕鬆戰勝對手,想起他的冷笑和不帶感情的綠眸,恍惚中察覺自己與黑澤陣之間隔絕著一條橫溝。
那條溝里夾雜著組織、爭吵、兩人天差地別的天賦,以及最重要的——
黑澤陣並不喜歡他。
他可以通過不斷訓練來拉近身手差距,可他沒有辦法去強迫黑澤陣對自己動心。
喜歡與不喜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它比春夏的交界要清晰,卻比夕陽還要難以捕捉。
你不能強行收養一隻貓咪,它也不會為你停下流浪的腳步。
他掉了幾滴眼淚,因為眼睛睜著很酸。
不離開是因為蹲久了腳麻動不了,和什麼喜歡沒有關係。
小舟繹哭得很難過,他不願自己剛剛萌芽的喜歡就此夭折,也不想失去黑澤陣這個好朋友,兩相糾纏之下他發現自己更希望能有一個答案。
——不管黑澤陣是因為什麼原因厭棄了他,他都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於是他哽咽著開了口,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理我,是我做錯了什麼事嗎?」
「……還是覺得我很煩,所以討厭我呢?」
「可我很想你,睜開眼睛時會想你,閉上眼睛時也在想你,就連夢裡也都是你。」
「是因為我的體能很差嗎?我會好好訓練,不再偷懶的。」
「……理我一下吧,阿陣。」
但不管他怎麼說,房內都沒有反應。
他哭得實在崩潰,到最後話語也變得凌亂,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可是我喜歡你。」
小舟繹乾脆破罐破摔,他抽了幾下鼻子,用著自以為惡狠實則毫無底氣的語氣說,「不理就不理吧,反正我告訴你了,你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說完他還覺得不夠,拍了拍房門,聲響大得在走廊激起回聲。
「黑澤陣,聽到了嗎,我喜歡你。」
「……聽到了。」
不遠處響起熟悉的聲音,夾雜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但你下次可以挑我在的時候說嗎?」
小舟繹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僵硬地扭過頭,甚至能聽見自己脖頸處發出「咔咔」的聲響。
走廊盡頭站著一個高挑的少年,他的銀髮如月垂落在發間,發尾和額間流淌著汗水,便於行動的運動服緊緊貼著精瘦的身體。
黑澤陣綠眸似是蒙上了層濾鏡,神色平和,他大步走了過來,將蹲在地上的少年撈進懷裡。
「知道你喜歡我了。」
*
黑澤陣的態度很奇怪。
他沒有對小舟繹的告白作出回復,耐心地看著他抽抽搭搭哭了一夜,從那天之後開始了對小舟繹明目張胆的偏袒和縱容。
但他從不開口提及小舟繹對他重要與否,依舊沉默寡言、性情多變,偶爾也會因為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單方面進行冷戰。
小舟繹為行動組的訓練忙得焦頭爛額,他的基礎太差,即使負責人放水允許他進入行動組也跟不上訓練節奏,他只能在集體訓練結束後繼續加練,想盡辦法彌補天賦帶來的差距。
他有時候會去哄黑澤陣,有時又會把他晾在一邊,不去搭理,專心提高著體術。
只因為在和黑澤陣的拉鋸中,小舟繹領悟到了一點:愛是可以被利用的。
它在人們的口口相傳里變得無比高尚,被附上聖潔的光環。
於是他懷抱著期待,將自己熾熱、真誠的心遞到黑澤陣面前,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宣判。
可也是他的這份珍重將黑澤陣捧到了高高在上的神壇,他的心意變成軟肋被銀髮少年肆意揉捏玩弄,自己卻只能任其擺布無法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