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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為敵對組織傳遞機密,……確認叛徒身份。——Rum】
琴酒看到消息時,追殺令已經下達許久。
沒有人會在意那對研究夫婦是否真的叛變,他們的兒子是否無辜,與他們交好的Gimlet是否知情,比他提前趕到的成員只會將小舟繹一同視為叛逃方,將他的戀人殺死在角落。
就像無數個被琴酒輕而易舉殺死的人一樣。
他匆匆趕到那棟小屋,想要趁一切無法挽回時改變些什麼,卻只看到在公路旁爆炸的汽車和被火焰吞噬的建築。
琴酒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恐懼,引以為豪的冷靜自持化為烏有,四肢麻木而僵硬地擺動,近乎踉蹌地衝進火海把渾身是血的小舟繹救了出來。
幾個小時前,琴酒還在那裡親吻戀人,將他抱在懷裡聽他和那個呱噪的青年拌嘴,一如既往地忽視著那對和藹的研究員夫妻。
幾個小時後,他的戀人生死不明地躺在火海里,罪魁禍首卻成了幾具燒焦的屍體,再也不能開口說話。
琴酒無暇去顧忌幾近將他淹沒的痛苦,他在現場發現了些許端倪,殘留的痕跡和直覺告訴琴酒:小舟繹是故意放走他們一家,遍體的傷只是為了讓這場戲更加逼真。
好在大火吞噬了一切,於是琴酒向組織報告小舟繹傷於和叛徒對戰,叛逃者確認死亡。
組織並不相信琴酒的話,卻也無從追查,只讓他們盡力搶救小舟繹。
手術室的紅燈持續不停的亮著,耀目的紅光落在琴酒的視網膜上,像是少年逐漸變得黯淡的紅髮,又像是在他身下綻放的紅色花朵,不停敲打著琴酒的
理智。
他想譏諷小舟繹:你所謂的友情會為了生存而傷害你,用你的信任鑄造成一把匕首捅向你;如果他們真的重視你,為什麼需要你用自己的性命來替他們開闢一條路?
你珍惜他們到這種地步,如果有朝一日必須在愛情和友情里做出選擇……
小舟繹,你會選琴酒,還是選朋友?
琴酒站在病房外無聲地質問他,那人卻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靠著儀器維持著生命。
他的情況並不樂觀,也許會死在明天,也許會是下一秒。
半個月的時間像是刀片,一點點凌遲著琴酒的神經,他想殺死這條不聽話的狗,卻也在心電圖發生變動時在內心祈禱,希望他的戀人能逃過一劫。
等到小舟繹緩慢地睜開眼時,最初的憤怒已煙消雲散,只剩下微妙的感同身受。
琴酒隔著玻璃和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對視,驟然間共情了小舟繹的擔憂。
小舟繹無法容忍愛人出入戰場,某天悄無聲息的死去;
同樣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Topkiller也無法忍受小狗的叛逆,不能接受小狗為了其他人而甘願用生命做誘餌,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這實在是一種新奇的感受。
孤傲冷漠的殺手從不自省,更不用提和弱小者共情,即使那個人是他恨不能融入身體的戀人,但那種脫離他本能的窒息催促著琴酒去作出一個選擇。
或是放棄一個念頭。
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
是我太放縱他了。
琴酒想。
他已經爬到自己能占據的最高點,即使朗姆是Boss獨一無二的心腹也不能撼動琴酒的位置。
他從手縫中泄露出來的偏愛就能讓小舟繹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但這條小狗還想奔往更遠的地方。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結交了新的朋友,將自己的心分出一塊劃給可笑的友誼,沾染上其他人的味道,卻期待琴酒能交出整顆心。
琴酒依附組織給小狗套上項圈,賜予他安全,小狗卻頑劣不堪,一次次踐踏著組織的規定。
他的小狗並不像外表那樣純良,他狡黠到惡毒,熟練到能想出一萬種方法來逼迫琴酒做出選擇。
一次又一次。
琴酒摩挲著他的後頸,語氣淡淡,「Gimlet,不要試圖反抗。」
……還是選擇了組織嗎。
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金色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小舟繹扯出一個笑,他扯住琴酒的衣角,「阿陣,抱抱我吧。」
他的聲音很輕,半仰著頭語氣近乎哀求。
他們的距離極近,單薄的衣裳只象徵性的隔離開他們,卻又像一條跨不過去的銀河。
只需要一個擁抱,擁抱就好了。
一個象徵性的安撫就可以讓他繼續蒙蔽自己的眼睛,假裝不知道琴酒做下的選擇,即使到了最後迎來的是射向自己的子彈也甘之如飴。
「……」
直到眼圈泛紅,手指發酸,小舟繹也沒等到銀髮殺手的擁抱。
在琴酒的冰冷審視下,手臂的傷口後知後覺地痛起來,他坐回床榻,視線落在滲血的地方,忽然感覺一陣疲倦。
這種倦意讓他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連那些預備好的狡辯也說不出口。
「我承認,是我放跑了臥底,你現在就可以上報組織Gimlet疑似叛變。」
他停了幾秒,改口道,「Gimlet確認叛變。」
「諸星君並不知情,他到的時候蘇格蘭已經逃走了,他是被我誤導的。」
「……」
小舟繹笑了笑,「我怕痛,可以跳過審訊這個環節,直
接開槍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