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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藜蘆坐在榻上,不由得抓緊了被子。侍女見狀,有些畏懼她,也走了。整個屋子裡只剩了江藜蘆一人,她兩眼只望著宋筠月離開的方向,咬牙說著:「為什麼你不辯解?哪怕你騙一騙我,說當年之事是我誤會了你,也好啊……」
她說著,不覺又滴下淚來,她連忙拿袖子擦了,又看向了床頭放著的藥碗。她嘆了口氣,終於還是拿起藥碗,忍著苦一飲而盡。
她坐在榻上,呆呆地回想著自己過往的人生,尤其是過去的那十一年。如今想來,她竟不知道自己過去十一年在忙些什麼?
報仇嗎?
她只是成了一個玩物,一頭被馴服的鷹,成了這公主府中的一個笑話。她什麼都沒做成,還把自己搭上了。
宋筠月真的把仇恨她的姑娘馴服了。
她又想起宋筠月方才那句「都隨你」,不由得苦笑一聲:「你明知我下不了手,我怕是這輩子都下不了狠手了。」
她還記得自己在掖幽庭對著母親的屍身立下的誓言:「我會殺了瀛陽長公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既然她試了這麼多次,都沒辦法下狠心殺了仇人,那便還是,自我了斷吧。
苟且偷生這許多年,她早該如此了。
第19章 尋死
這幾日,公主府內的氛圍都有些尷尬。
江藜蘆的心事被驟然戳破,她不知該怎樣面對宋筠月,便日日都把自己關在那個暗室之中。宋筠月知道江藜蘆需要冷靜一下,她生怕自己的出現會又刺激到江藜蘆,便日日早出晚歸,避免和她碰面。
可這夜裡,宋筠月回到臥房中,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卻沒來由地心慌。她連忙走到暗門前,推開暗門,果然,江藜蘆並沒在屋裡。
「她人呢?」宋筠月連忙回頭問靈鷺。可靈鷺方才跟著宋筠月一起回來,哪裡知曉那麼多?於是靈鷺連忙去問府中侍女,可侍女卻也一問三不知。
「江姑娘是不是又走了?」靈鷺小心翼翼地問。
「快去找!」宋筠月喊著,連忙跑出了屋子,也要親自去找。黑漆漆的公主府剎那間燈火通明,府里府外俱是照明的火把,公主府就這樣一下子亂了起來。
「青娥呢?」宋筠月剛出臥房的門,便這樣問著。
靈鷺有些驚訝,隨即又忙頷首道:「奴婢這就去問她。」
不多時,青娥便來到了宋筠月面前。她恭敬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你可看見她了?」宋筠月直截了當地問著,可她的眼裡一點信任都沒有。
青娥抬頭看了眼宋筠月,便頷首道:「奴婢不知。」
「不知?」宋筠月狐疑地問著,「當真不知嗎?」
青娥抬眼,對上了宋筠月滿是懷疑的目光,十分坦蕩地答道:「當真不知。暗衛並沒有發現府里的機關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那丫頭應當還沒有出府。」
宋筠月沒有說話,靈鷺見狀,忙吩咐左右侍從:「快在府里各處找找!」
侍從聽罷,連忙挑起燈籠舉起火把,在府中找尋。而宋筠月只是看著看似恭順的青娥,道了一句:「有時我真不知該不該信你。」說罷,她也急匆匆地提起裙邊,大步向外走去。
青娥站在原地,看著宋筠月離開的背影,無奈嘆息了一聲:「早該猜到你主動找我是為了她。」
公主府里亂鬨鬨的,宋筠月找得心力交瘁,不顧形象地坐在了樹下石頭邊,精緻的髮髻此刻也散亂了,有幾縷髮絲隨意地掉在眼前。
「不會出事的,不會的……」她喃喃說著。她早就說不清上一次她這般慌張是什麼時候了。
直到後半夜,她才聽見有人高喊了一句:「找到了!」
是沉華的聲音。
靈鷺忙扶著宋筠月循著聲音而去,竟到了湖邊。人群讓開一條路,宋筠月走了進去,便看見渾身濕透了的江藜蘆躺在岸邊,身上還掛著些掉落的樹葉。她腰間還綁著繩子,繩子的另一端已然斷掉了。
很明顯,江藜蘆是剛被從湖裡撈上來的。
「殿下,我們剛把她撈上來,她還有脈搏,只是太微弱了。」沉英道。
「去請太醫。」宋筠月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江藜蘆。已入秋了,湖水泛著涼意,江藜蘆的身上也涼涼的。她的臉色青紫,一看便是凍壞了。
宋筠月緊緊擁著她,再也不願鬆手,仿佛一鬆手就會再失去她一樣……她今晚差點就失去她了。
今日傍晚太陽西沉之時,江藜蘆便自己帶了壺酒來到了湖邊。她好歹是個刺客,輕而易舉地便躲過了公主府內的暗衛,她一直隱藏在湖邊的樹林子裡,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暮色漸沉,月光灑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她一時出了神。良久,她嘆了口氣,拿起酒壺,將那一壺烈酒盡數灌進了自己口中。
她默默坐在湖邊,望著那水中的月亮,又恍惚了一會兒,眼前浮現的儘是那個夏夜在廊下乘涼的宋筠月。江藜蘆想著,又苦笑一聲,拿出了準備好的繩子。她已有些醉了,卻還是把繩子綁在腰間,又找了塊石頭,努力地將繩子另一端綁在了石頭上。
喝酒是想麻痹自己,讓自己沒有力氣求生;綁石頭是怕自己還沒淹死就浮到水面上,那樣以後再尋死就難了。
她本想在屋子裡自殺,拿個小刀直接劃破自己的喉嚨。可江藜蘆轉念一想,那畢竟是宋筠月的屋子,若她看見自己死在她的臥房中,不知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