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那你可有什麼想說的?」宋筠月又問。
「沒有。」江藜蘆答道,言簡意賅。
宋筠月有些坐不住了,卻還是故作輕鬆地問著:「怎麼會沒有呢?我若嫁了人,只怕你就要夜夜垂淚了。」說著,她又湊近了些,問江藜蘆:「小江兒,你覺得呢?」
江藜蘆頷首道:「殿下還是莫讓太傅大人久等。」
宋筠月聽了這話,依舊是笑著的。她伸手捏了捏江藜蘆的耳垂,笑道:「前些時候叫我混蛋,如今又一口一個『殿下』……你這小傢伙,未免也太過善變。」
江藜蘆依舊垂著眼,道:「殿下若不喜歡,殺了我便是。」
「唉,又是這些賭氣的話,你在我面前總是這麼大氣性。好了,小江兒,我該去會客了,你又要獨守空房了。」宋筠月說著,隨手撩起了江藜蘆的頭髮又輕輕放下。她站起身來,走到穿衣鏡前,自己整理了下衣服,就要出門。
「若是我沒回來呢?」江藜蘆突然發問,回頭看向鏡前的宋筠月。
宋筠月整理衣服的手頓了一下,她回頭微笑著看向江藜蘆:「給了你四箱金子,雖不多,但可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那你豈不是人財兩空?」江藜蘆問。她不信宋筠月沒有後手,她認識的宋筠月從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那可是鎮國長公主,她一向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自己得利的。
可宋筠月沒有答話。她只是對著江藜蘆輕輕一笑,轉身便出門了。
江藜蘆一直看著宋筠月的背影,只見她剛出去,靈鷺便帶著侍女們圍了過來,她又恢復了那威嚴端莊的模樣。江藜蘆一直都分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她,或者兩個都不是……像宋筠月這般的人物,豈會輕易在人面前暴露最真實的自己呢?
大門隨即掩上,而江藜蘆也自美人榻邊站了起來。她手指不自覺地搓著衣角,一時不知該幹什麼。最後她看向了那冰鑒,嘆了口氣,又坐了下來,拿起了小刀,把那些未切塊的瓜果仔細切好擺在盤裡。
她本應該拿著這小刀結束一切的,可她卻還是下不了手,只能拿這小刀來切水果。
她看著那把小刀,心中有些酸澀。母親的聲音再度在她耳畔響起:「藜蘆,報仇。」
十年了,這聲音一直沒有放過她。她仿佛又看見了母親臨死前的情形。在掖幽庭那狹小的房間內,母親臉色蠟黃,雙眼通紅,卻依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
「藜蘆,報仇。」母親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說了好幾遍,聲音漸弱,直至再也沒有呼吸。
那時的江藜蘆還小,看見母親離世,腦海中一片空白。但她記得那天的風。掖幽庭的風格外的冷,風一吹過,她渾身的血液好似都被凍結,再無半點知覺。待到她終於清醒些,她的腦海里卻只剩了「報仇」二字。
報仇、報仇……
「蒼天在上,亡母為證,江藜蘆今日在此立誓,日後必將為我江府報仇雪恨,」小姑娘咬了咬牙,含淚在母親遺體前深深一拜,「我會殺了瀛陽長公主……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第4章 驚夢
夜裡,江藜蘆正沉沉睡著,忽然聽到了輕微的響動。刺客一向警覺,她立馬翻身坐起,只是盯著門。
門被打開,簾幕被一陣風帶起,她看見一點微弱的光緩慢地向這邊移動,伴著那熟悉的腳步聲。江藜蘆默默鬆了一口氣,開口問道:「這麼晚了,殿下有何貴幹?」
那點燭火微微一頓,只聽宋筠月輕笑道:「你未免也太容易被驚醒了,我已放輕了動作,不想還是吵醒了你。」
「你又不是刺客。」江藜蘆心想著,卻沒說出來。
燭火被吹滅,燭台被隨手放在了案几上。僅穿著輕紗褻衣的宋筠月鑽進了床幔,手上的瑪瑙鐲子無意間打到了江藜蘆的腿上。她一把攬過江藜蘆的腰,江藜蘆本是坐著,卻一下被她帶倒了。
「小江兒,我只是不想讓你獨守空房。」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江藜蘆實在是拿她沒辦法,她一向拿她沒辦法的。若有辦法,她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糾結。
「從前都是你主動來找我,怎麼如今反倒變了?你回來這些日子,竟一次都沒找過我。」宋筠月問。
一聽宋筠月提起從前的事,江藜蘆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把頭轉向了一邊。宋筠月緊緊攬著她的腰,故意蹭她:「怎麼?我年老色衰,你開始嫌棄我了?」
「殿下,」江藜蘆頗為無奈,又開始自暴自棄,「我罪孽深重,不配服侍殿下。殿下還是儘快取了我的性命,償還我的罪孽吧。」
「就這樣一心求死?」宋筠月問。
江藜蘆心中默道:「我發過誓的,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然,我對不起我的家人。」
「殿下明日還要上早朝,還是早些休息吧。」江藜蘆說著,閉上了眼睛。不論宋筠月怎麼撩撥她,她都巋然不動,堅定的很。
宋筠月終於放棄了,但她依舊攬著江藜蘆的腰,和江藜蘆說著些有的沒的:「小江兒,我才發現你的腰也細了些,你在外邊是吃不飽嗎?」
江藜蘆面對她的撩撥時尚且未失控,可如今聽了這句話卻一個沒忍住便酸了鼻子,接著眼淚便落下來了。如今在這天子腳下,也只有她會這樣問了。
所幸夜裡昏暗,宋筠月並沒有發現。她見江藜蘆沒有明顯的反應,悄悄嘆了一口氣,便合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