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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反正我暫時在國內,想來吃陳媽的飯還不容易,開個車一會兒就到了啊。」顧聽瀾恢復到平常的語氣,寬慰似的捏了捏林夢晚的肩膀,「就怕到時候蹭飯蹭得太勤了,你們嫌棄我呢!」
與此同時,邊說著餘光也邊在注意著林離那一處的反應。
不過,林離的表情很平靜,就恍若沒有聽到。
顧聽瀾眼神又是一暗。
「你這孩子,這說的什麼見外話。」林夢晚沒好氣地嗔了顧聽瀾一眼,而後很快地捕捉到了另一條信息,「不過你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你母親如今已經故去,再出國,哪還有人陪你?不如安心在國內呆呆。」
話音未落,原本低垂著頭的林離終於有了反應,眼睛盯著茶几的一角,身子不自覺地側向這邊。
顧聽瀾家境優渥,母親沈妙萍是重點大學的教授,父親顧偉則是經營著一家建築公司,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日子本過得愜意自在,但好景不長,隨著金錢的逐漸飽和,也激發了人心裡的那點劣根性。
先是假借出去應酬的理由夜不歸宿,而後愈演愈烈,顧偉甚至帶著外頭包養的女人登堂入室、作威作福,完全不把年幼的顧聽瀾和她的母親放在眼裡。
與沈妙萍逆來順受的溫婉性格不同,顧聽瀾有著與她父親如出一轍的火爆脾氣。
沒意料到父親的突然改變之前,她只是氣不過他對母親態度的敷衍,所以時不時地當面冷嘲熱諷幾句。
待清楚了整個變化的原因,她才開始真正地與父親作對。輕則用裝滿了顏料的水槍偷襲那些個小三小四,重則直接掀桌,破口大罵,當眾讓顧偉下不來台。
久而久之,父女倆的關係急劇惡化,到了最後相看兩生厭,已然不能共處一室。
沈妙萍無法,便以簽署離婚協議為條件,帶著年方十五的顧聽瀾搬了出來。一直到林離與顧聽瀾分手,兩人都仍舊是住在國內的。
雖然兩人交往後,林離並沒有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見過沈妙萍。但因著林夢晚與沈妙萍有著同窗之誼,兩人也機緣巧合地在別墅里碰過幾次面。
在她的印象中,那是一個極為溫柔的女人,在她身上甚至能讓她感受到久違的母愛。
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怎麼會突然在異國他鄉死去?而在這之中,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母親走得很安詳。」顧聽瀾幾不可察地看了林離一眼,「只餘下幾件心事未了。等處理完了,我想去她墓前親自告訴她。所以說是暫時。」
「是這樣。」想起自己的好友,林夢晚輕嘆了口氣,聲音里不由添了些許哀戚,「苦命了一世,如今這個結果,想必對她來說也是解脫了。」
顧聽瀾默默地聽著,點了點頭,沒有再答。
又叮囑了幾句,林夢晚便也不再挽留,起身送她出門。
*
「怎麼了,人要走了也不去送送?小淘,你和聽瀾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一回到客廳,林夢晚就忍不住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林離問。
她並不知道兩人曾交往過的事,只知道兩人關係曾一度十分要好。至於之後為何突然互不聯繫了,她只當是兩人長大了,各人有各人的圈子,才漸漸生疏了。
但今天一看,兩人的生疏程度明顯比她估計的還要嚴重得多。
「你們年輕人之間有什麼矛盾說開了就好,別一直憋在心裡。等到了沒有機會說出口的時候,那時便只剩下後悔和遺憾了。」
林離自顧聽瀾走後就抬起了頭,此時聽著林夢晚意有所指的感嘆,略攥了攥手心,終於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姑姑,聽瀾......她......沈阿姨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分手後,她只隱約得知顧聽瀾去了國外,但不知沈妙萍是如何也跟去的。
「她啊,是得癌症去世的。也就是你搬回S市前那會兒吧,她就被檢查出了這麼個病。起初我們都沒當成什麼大事,甚至她還笑呵呵地拿這個病開玩笑,誰知道後來有一天晚上病情突然惡化,她連路都走不動。在國內求訪了幾家醫院都沒什麼用,聽瀾沒有辦法,便帶著她去國外治病。之後一來二去,她們就乾脆在那兒住下了。我們只能偶爾通過視頻聯繫,眼見著這一兩年她的狀態穩定了些,沒成想,就在上個月......哎。」
林夢晚說著說著聲音就帶了點哽咽,順手接過謝侃及時遞來的面紙默默地擦起了眼淚。
林離聽完一陣悵然,低垂著眸子:「這些事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問完,不待林夢晚回答,她就自己給了自己回復。
她搬回S市的時候已經跟顧聽瀾分了手。這些事,肯定也是顧聽瀾特意叮囑林夢晚不要告訴她的。
「好了好了。你不經常回來,林女士哪兒來的機會告訴你啊。接下來這幾天反正你也沒什麼工作,你就住在這兒。等林女士平復了心情,你們有的是時間敘舊。」謝侃在一旁及時插嘴道,一面繼續給林夢晚遞紙,一面給林離使著眼色。
當然,這也是她今天帶林離來這裡的目的。
有些心裡話林離可能不方便跟她說,但像林夢晚這種較為親近的親人,卻是林離最為合適的訴說對象。
聞聲,林離下意識地想拒絕,待見著林夢晚黯然神傷的模樣,又考慮到自己心底縈繞著的疑問,末了便只能回了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