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衛大人身子不好,林媚逼婚不成,這才來求陛下賜婚。
想起這段不愉快的事情,衛照垂眸瞥著不懷好意的小殿下,小殿下明明模樣稚嫩偏偏裝出老成,目光逐漸下移落在小殿下的袖口上。袖口是如意暗紋,繡著小小的牡丹花,本該乾淨的袖口卻染上了污穢。
髒兮兮的小殿下欠管教。
「你覺得臣當真下不了床?」衛照抵唇輕咳,眉眼籠著一抹無法根除的病氣。
聽他說完這句話,衛照的目光添了幾分犀利。
南陽似笑非笑地回視著面前的衛少傅,裝出低眉順眼的乖順模樣,挑眉詢問:「為何下不來床?」
你敢說,本座就敢聽?
望著面前驕縱的小殿下,衛照輕笑,不知怎地就想起上輩子初見的南陽公主。那時的南陽也有十三歲了,舉止端莊,步態沉穩,通身凝著皇家矜持,而眼前的人。
這么小就壞透了。
衛照陷入懷疑中,南陽莫不是也重生了?
南陽輕扯唇角,笑意淡淡,可這抹笑意下藏著不可見人的秘密。
話已至此,衛照腦海里的神經崩了起來,唇角輕抿:「打架,打得狠了就下不來床。」
南陽愣了幾息,向來冷靜沉穩的明家重尊被這麼直白的解釋震撼道不知該如何回應。
衛照、果然騷氣。
靜默片刻,她的小嘴抿了起來,裝作故意思考的姿態,輕聲詢問:「打架、如何打的?」
衛照臉色紅了,肉眼可見的速度,她挪開視線看向其他地方,就連耳尖都紅了幾分,南陽卻追問:「是雙手雙腳打嗎?你為何打不過呢,你是男子,力氣大,她不過是一弱女子罷了,為何就打不過。」
「臣身子差。」衛照努力壓制廉恥心,厚著臉皮與可能重生的小不點周旋。
南陽想笑,可還是壓住嘴角上揚的弧度,抬首認真地看著衛照:「所以這就是你下不來床的理由?」
求知若渴的態度、認真求學的心態,令衛照這個少傅開始頭疼了。
「殿下的心意,臣心領了,臣不會娶林教主。倒是殿下……」衛照驀地停頓下來,俯下身子,儘量與南陽平視,悄悄說道:「殿下,臣等您長大,娶您可好?」
平靜如流水的話,南陽聽出了幾分威脅,更察覺出衛照的與眾不同。旁人當她是稚子聰慧並沒有疑惑,衛照好像知曉她的秘密了。
思考一息後,南陽開始裝傻:「什麼是娶?」
衛照頓住了,小殿下漂亮的眼眸里滿是迷惑,乾淨的臉蛋上也全是天真爛漫。
「你不說,我走了,少傅,你千萬別下不來床。」南陽心虛,趁著機會就跑了。
這個衛照太難纏了。
小殿下蹦蹦跳跳地跑遠了,背影中也是稚子的無憂無慮,衛照冰冷的眸子裡映著深淵。
****
前幾日一別後,南陽就再沒見過衛照,伴讀也沒有再作更改,她奇怪襄王為何放棄,卻不知從何問起。
宮廷處事與明教大不相同,在這裡講究規矩,事事依靠律法,並不是誰的武功高就誰說了算。
夏日一過,秋末之際,她就主動地開始住進扶桑的寢殿裡。
扶桑日日忙碌,天色未亮便起床,臨近子時才回來安歇。南陽醒著看不到人,半夜迷迷糊糊地總感覺有人壓著她,翻過身子,撞到柔軟的物什,沒睜開眼就困得睡了過去。
睡過一個冬日後,她還是沒有學會『冬暖夏涼』的功夫,春日一到,就被扶桑無情地趕了回去。
衛照病了半年,未曾進宮講學,因此,她又無憂無慮地過到夏日。
再度見到衛照的時候,她的個子高了不少,到了衛照的腰間。
衛照衣裳沒變,杏黃色圓領瀾袍,過於白皙的膚色總是讓人過目難忘,丹鳳眼、瓜子臉,女里女色,南陽好奇問過扶桑衛照是不是女子。
扶桑斬金截鐵說是男子。
南陽便不再問了。今日再見,她巴巴地走過去,繞著衛照走了一日,悄悄問他:「沒有林媚,你還是下不來床。」
衛照輕咳一聲,面色白得近乎透明,面對小殿下的挑釁並沒有回答,而是進殿與扶桑說政事。
天氣明媚,南陽便罷了凳子坐下窗下聽著兩人說話。
「卿家病可好了些?」扶桑問的。
衛照回答:「回陛下,臣的病是老毛病,勞殿下記掛了。」
「朕召你來是有一要事……」
南陽聽不見了,跳下凳子靠近去聽,顧椋一把抱住她,丟到門外去了。
南陽氣得眨眼,功夫沒學好就只會任人欺凌,小短腿一跺腳、糯米小白牙狠狠一咬牙,回去練功去了。
許是夏日太過炎熱,衛照並沒有進宮教導,扶桑無事領著南陽讀書。無非啟蒙的書籍,南陽倒背如流,恐被人懷疑,她只好耐著性子同扶桑慢慢讀。
冬日裡臘梅盛開,南陽聽著扶桑清越的聲音,目光落在外間的鵝毛大雪上,白雪紅牆,白皚皚一片,雪花似柳絮紛飛。
扶桑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讀書的時候,南陽喜歡聽,便將視線從臘梅上收了回來。
讀過一篇後,扶桑拍拍她腦袋:「自己讀,會讀即可,阿娘去去就來。」
扶桑愛騙人,去去就來往往是子時才歸。
快要五歲的南陽不和她計較,看了一眼手中的詩經: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