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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她對扶桑又有了些新的認識了。
她笑了,「陛下深謀遠慮,是大魏的福氣。」
「休要陰陽怪氣,朕不愛聽。」扶桑睨她一眼,當著眾人的面摸摸她的耳朵,順勢揪了揪,說道:「仔細些,帶她回來。」
南陽低問:「陛下,倘若我一一離開呢?」
扶桑捏著耳朵的動作微愣,神色陡然變幻,可是很快,她又恢復淡然,道:「朕滅了明教。」
「瘋子。」南陽低罵了一聲,笑著轉身離開。
扶桑已經瘋了,再也不是當年笨笨的小女帝了。
時間在毀了她心目中最美的扶桑,眼下的女子是大魏讓人尊敬的皇帝,也會是明君。
南陽轉身走了,扶桑站在殿前久久不語,黑夜深沉,她回身做到龍椅上,看著殿前的一塊空地。
空地上的地磚早就換過了,多年前醒來後她就叫人換了一遍,從裡到外。
那塊空地上,那個孩子站在那裡,望著她,眼中帶著陰冷的笑,笑著說陛下德不配位。
夢醒一度,她深深吸了口氣,微笑著喊秦寰,「回去吧。」
算算日子,南陽會離開半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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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安縣主的父親死於肺病,從小就身子不好,住在離京城百里外的小鎮上養病,他死後,樂安縣主繼續在鎮上生活,那位過繼的哥哥壓根就沒想帶她走。
南陽到鎮上的時候,縣主跟在乳娘後面栽種菜苗,腳上沒穿鞋,白嫩的小腳踩在泥巴里,一踩一個腳印,小臉上也是泥巴。
堂堂的縣主在地里玩泥巴,也讓人大開眼界,她走上前,乳娘立即警惕,南陽說明來意,乳娘不信,她只好拿出聖旨。
乳娘這才笑了,回頭看了一眼手中捧著菜苗的小娃娃,「郡主辛苦了,進屋喝杯茶。」
「不必了,先燒水給她洗澡,髒兮兮。」南陽上前一手提起小娃娃。
樂安晃著小腳,抬頭看了她一眼,齜牙咧嘴笑了,一笑露出滿嘴的小牙齒,南陽驚訝:「人不大,牙長得倒挺快。」
說是三歲,實際不過二十個月大小,南陽記得清,她那個時候牙長得很慢,看到肉都不能吃。
樂安比她強!
從上而下洗過一遍後,樂安睡著了,南陽也不想耽誤,吩咐人準備馬車,讓乳娘抱著孩子上馬車。
星夜兼程回來後,剛進城門就瞧見一少年在等她,她勒住韁繩,對方自報家門:「在下凌陽郡王扶亥。」
南陽皺眉:「你是誰與我何干?」
凌陽郡王面色難看,「我是樂安的兄長。」
南陽恍然大悟,這才明白裡面的玄奧,勒住韁繩說道:「原是便宜兄長,我趕著去見陛下,莫要擋路。」
「我是樂安的兄長,想接她回府居住,望郡主准許。」
「滾,再擋路,我便讓你回不了府。」南陽目露厭惡,踩高拜低也就罷了,得了爵位還這般對待樂安,可見也沒什麼良心的。
打發凌陽走後,南陽帶著樂安入宮,走上台階的時候,樂安不動了,抱著南陽的腿:「抱抱、抱抱。」
天道好輪迴,遲了十五年罷了。
南陽認命地抱起她爬了數層台階,樂安趴在她的肩頭上樂呵呵地摸摸她的耳朵,「姐姐、姐姐。」
進殿後,她就樂安放下來,不等她吩咐,樂安自己就爬過門檻,自己進去了。
南陽:「……」
第152章
樂安八字不好,被人說克父克母,因此出生後就被丟棄了無人管,頂著縣主的名分卻活得不如尋常人。
正也是如此,樂安養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進殿後,看看壁柱、摸摸上方的龍紋,又拽著一位大人的衣擺晃悠,儼然是個小霸王的性子。
南陽進去後,就見到扶桑親自走下台階抱起樂安,一瞬間,她恍惚回到多年前,同樣的情況下,扶桑也抱著她坐在龍椅上接受朝臣朝拜。
養育之恩,大過一切。
扶桑將樂安放在龍椅上,甚至將硃筆遞給她玩,樂安拿著筆在自己的小手上描了描,咯咯笑出了聲。
南陽心中五味雜陳,驀地抿唇笑了,走到殿中央,揖禮拜見,扶桑回道:「郡主辛苦了,回去休息。」
樂安站在龍椅上,目光看向南陽,也跟著說了一句:「休息、休息。」
稚子玩鬧,學得惟妙惟肖,殿下有人笑了,就連南陽都彎了彎唇角。
若無扶桑,她早就死了。
離開議政殿,站在垂龍道上,她望著虛空,眼眸眯住,心中惘然,樂安何嘗不是第二個她呢。
天道循環,總是再重複人的過往,樂安重複的是她的路。
再過十五年,樂安長大成人,想必也會感謝陛下的恩德。
回到紫宸殿,她走進扶桑的寢殿,裡面都是扶桑的氣味,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脫下鞋襪躺在龍床上,鼻息間都是她的氣味。
她翻過身子,被子蓋過頭頂,蒙著頭進入黑暗中,扶桑的氣味愈發濃厚了。
這一刻,她很想扶桑,思念如春筍般破土而出,經過春雨滋潤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不禁在想,如果她當真離開了,與扶桑天隔一邊,回到重明的生活中,日復一日,她的生活還有樂趣嗎?
被子忽而被掀開,獨屬於扶桑的氣味愈發濃郁了,她睜開眼睛,扶桑站在榻前,溫潤如水,下一刻,她拉住扶桑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將人拉至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