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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龍輦走過城門,偌大的京城遠遠地拋在後面,漸行漸遠。
到了午時,陽光蜇人,兵士們汗流浹背,車輦內的朝臣也被悶得透不過來氣,掀開車簾透氣,陣陣熱氣撲進車內,熱得人不願動彈。
天氣過熱,行走的速度就慢了許多,饒是如此,一日下來,眾人都累得不行。
晚上暫住驛館,南陽與臣僚坐在庭院裡乘涼,眾人在說今日大熱,不少地方會幹涸無水。
若在以前,她必然不會多管,如今身份不同,她耐心坐下來聽一聽。
「我長這麼大就沒熱過,你說是不是有些古怪?」
「哪裡古怪,不過是熱罷了。」
「休要說糊塗話。」
南陽靜靜聽著,其中一人說道:「太熱會讓地面乾旱,若無水,莊稼就會枯死,這才是問題。」
聽到這裡,眾人都緘默下來,南陽看著說話的幾人,回想這麼多年來,確實沒有熱過。
達官貴人可去行宮避暑,家裡常備冰塊,可尋常人家如何熬過?
若無莊稼,到了秋冬,又該如何度日呢?
南陽冥思苦想,眾人嬉笑著說起旁的事情,直到夜深,才散了。
她也起身往回走,殺琴跟隨,她突然止步,道:「殺琴,如今的糧價是多少?」
「眼下並非饑荒年,糧價不會高。」殺琴說道。
南陽搖首,「你同衛照商議,去看看京郊各處的田地,再讓人去其他地方看看,若是乾涸缺水,你將金子融化了去購買糧食。記住,你聽衛照的吩咐。」
殺琴頷首,立即領命離開。
南陽回到住處,陛下屋舍的燈火依舊在亮著,她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抬腳走過去。
於此同時,陛下坐在案牘後,神色憂愁,手中拿著書,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案牘。
南陽走近,她這才回神,「去哪裡玩了?」
「聽他們說了閒話,說今年是最熱的,有些古怪。」南陽如實回答。
扶桑心裡有數,上輩子這個時候也是大熱,但是她沒有來行宮避暑。接連兩月沒有降雨,莊稼缺水,大旱之年,上天降怒,引起內亂。
這是天災,人為難以控制。她已讓人提前開鑿水渠,儘量做些防範。
她不回答,南陽繼續說道:「我害怕有心人作祟,於您不利。」
扶桑沒有回答,確實,前世大旱,謠言紛紛,言及她天子失德,朝臣更是逼著她下罪己詔。
「朕已讓人提前開鑿水渠,引水灌溉。你既然來說了,不如拿出你的金子買些米糧,倘若鬧饑荒,你大可將糧食高出一倍的價格買了,你也可賺個盆滿缽滿。」
「阿娘,你近日怎地竟不教我好的,先是養情人,現在又是賺百姓的血汗錢。」南陽不肯上當了,她不過擔心對陛下名聲不好罷了,可陛下攛掇她使壞。
扶桑卻嘆息,「你若不願,就將金子借給朕,朕賣糧賣糧,如何?」
「您缺錢嗎?國庫豐盈,不缺銀子。」南陽感覺古怪。
扶桑告訴她:「國庫的錢並不是朕私有的,朕若動國庫的銀子,朝臣不會答應,但朕賣糧,銀子會入私庫,會是朕自己的銀子。」
「那為何用我的金子?」南陽警惕道。
「用你的金子朕不心疼,若是虧損,朕也不會擔心。」扶桑理直氣壯。
南陽說不出話來了,她知曉陛下心思深,未曾想到將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了,簡直是喪心病狂。
「那您為何還要告訴我?」
「讓你心甘情願地拿出銀子。」扶桑一本正經。
南陽待不下去了,狠狠瞪了阿娘一眼,轉身就跑了,再不跑可能騙得衣裳都沒了。
扶桑笑了,眉眼舒展,小東西還是會回來的。
天明後繼續啟程,走走停停,走了五日到行宮,而此時殺琴歸來,帶著衛照的親筆信。
南陽急忙打開,仔細看了一眼,殺琴說道:「少傅早就令人去打探過,陛下讓人開鑿水渠,暫時緩解缺水一事。但少傅說今年大熱並非針對京城一地,而是各地都會發生田地缺水一事,水渠開鑿顯然只能針對京城乃至江南一帶,許多地方還是無法解決。還有,她發現京城早就有人開始買糧了,您晚了。」
誰會買糧?
南陽想到了陛下,立即將書信遞給殺琴,提起裙擺小跑著去找陛下。
陛下依舊住在明光殿,她進去後,秦寰便退了出來。她立即問道:「您已經開始買糧了嗎?」
「怎地,你要參加嗎?」扶桑從御案後起身,笑吟吟地看著慌裡慌張的小東西。
南陽點頭:「要。」
「朕忘了與你說一件事,在你離開京城的時候,朕就讓人去你的庫房取了金子,你現在答應也算是經過你的同意了。」扶桑好整以暇道。
南陽目瞪口呆,微張著嘴巴都不知該說什麼話了。
「您是不是賞賜我金子的時候就開始謀算將它們偷走?」
扶桑饒過御案走至一旁的窗下的坐榻上,涼風習習,清爽宜人,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南陽追過去,拉著她的手,輕而易舉地扣住她的手腕,「你欺人太甚。」
「朕會還你的,雙倍還你。」扶桑容色掛著笑,也不掙扎,容她就這麼扣著,好心提醒她:「你要大逆不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