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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盯著少女的神色,唇角弧度滑下,眼神不定,似乎精神不好,鬢間幾縷碎發被風吹得落下,臉蛋被日頭照出淺淺的粉紅。
南陽的情緒會影響人,扶桑感覺自己被她牽住了,她不高興,自己也會緊張。
紅色的騎裝太過明艷,讓她原本稚氣的面容添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嬌俏。
南陽想了片刻,搖首道:「我要阿娘教,他們的箭法都不如你。」
扶桑看得清楚,她面上的臉色發白,頃刻間又像是籠了一層寒霜。
半晌,南陽啟唇,又改口道:「我的騎射功夫很好,不需人教導。」
衛照的話在她耳邊上復又想起,就像是一根鞭子,寸寸落在心頭上。
過分親近,便是愛慕嗎?
剛剛改口後,心裡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空落落的。她是扶桑的女兒,是養女。扶桑對她盡著母親的責任,是天經地義的。
她安靜地想了會兒,揚起笑臉:「阿娘,我見到了裴琅。」
扶桑抿緊了唇,沒有說話。南陽繼續說道:「阿娘,我就是想同你在一起罷了,並沒有其他心思。」
我只是想靠近你,看著你掌握兵權,做大魏明君。
僅此罷了,並沒有其他過分的想法。
她更沒有像衛照說得那麼罪大惡極。
她迎著光,踩著馬鐙,翻身上了馬。
扶桑沒有讓她顧身一人上馬,自己也上了她的馬,握著她的手勒住韁繩。兩人心思各異,但雙手握在一起。
「你鬧起彆扭,挺有趣的,衛照讓你不高興了?」扶桑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握住韁繩,貼著少女單薄的脊背,軟香飄入鼻尖。
南陽不大高興,聽到逗弄的話也沒有高興起來,身下的馬動了起來,「裴琅,不錯。脾氣很好,待人親近。」
「待人親近?」扶桑笑了,似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忍住笑同她說道:「裴琅脾氣差,曾拳打朝臣,打得對方半月下不來床,脾氣是很差的。朕選他,並非是喜歡,也並非是男女感情,而是朕需要他。」
朕需要他……這句話聽起來扎心,南陽捏住拳頭,攥住的手指已然發白,「阿娘,你需要我嗎?」
「需要,冬暖夏涼。」扶桑輕聲哄慰,聽著她軟弱無力的聲音心軟了,「衛照說了什麼了?」
「他說、他說……」南陽難以啟齒。
「說吧,他的嘴巴里不會有好話的。」扶桑笑了。
南陽有些沮喪,嘀嘀咕咕:「他說你我同住不合禮法,是我害得你沒有皇夫。」
「皇夫與你之間,好像並沒有矛盾。」扶桑解釋,見她神色頹唐,難得的失落,眉眼間仿若被失落照著,心生壓力。
這麼一看,小東西還像長大了,懂得思考更深層次事情。
南陽的眼神亮了亮,可須臾又慢慢淡了下去,「阿娘有喜歡的人嗎?」
扶桑搖首,目視前方,慢慢說道:「沒有,天子天性涼薄,不配擁有情愛。南陽,衛照所言亦有幾分道理,所思所想站在禮法之上,可你我的境地早就超脫禮法。試問哪個女帝未曾大婚便養育子女。朕想的如何統領大魏,而不是沉迷於兒女情長。」
高處不勝寒,她享受著無盡的榮耀,也要承擔著天下的責任。感情虛無縹緲,深情如扶良,也能在前世子妃盛婉林去後娶了秦氏女,感情抵不過時間消逝,什麼都留不下。
馬走了一圈後,扶桑下馬,吩咐將軍們退下,令南陽自己去想。南陽聰慧,自己想不通,再多解釋也是徒勞。
南陽望著扶桑的背影,眼眨了眨,莫名酸澀,她揚首看著天,嘴裡呢喃:「活在哪裡不好,偏偏活在宮廷。」
宮廷是最講究禮法之地,規矩多。
南陽感覺一陣疲憊,捏著袖口,想揪住衛照暴揍一頓,煩人的少傅,眼睛裡只有禮法。
不能這麼便宜他。
晚上,她照舊爬上扶桑的龍床,翻來覆去,讓床榻每一寸地方都染上她的味道,累得睡了過去。
扶桑回來的時候,就見到被子裡的小東西,臉蛋紅撲撲的,摸著軟,四肢也是軟的,乖巧安靜地睡在里側。
她笑了笑,將雜念拋開後,順勢躺下。
躺下不過半息,南陽翻身壓了過來,手搭在被外,手臂軟軟的,嘴裡念叨一句:「桃子、甜的。」
扶桑這才想起顧椋今日獻上的蜜桃,說是衛府得來的,她忙得沒有嘗,也不知甜還是不甜。
明日不知可會壞了。
一夜醒來,扶桑上朝,南陽懶洋洋地爬了起來,剛翻身,顧椋進來了。
顧椋伺候皇帝起居,打理紫宸殿大小事務,她進來也常事。南陽並沒有在意,直到對方拿出一本書《禮》。
翻身而起,瞌睡也被掃得乾淨,顧椋也被嚇到了,「您這是怎麼了?」
「哪裡來的書?」南陽驚魂不定。
顧椋雙手將書奉上,「這是少傅托人送入宮給殿下的,說是三日後開課要考,也給每一位伴讀送去了,您多看看。」
「你他麼……」南陽捂住嘴巴,深吸一口氣,拼盡全力安慰自己:「阿娘說要優雅,要矜持,不能罵人,孤不罵人,孤不生氣。」
顧椋不知所措,小殿下面色發紅,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生氣,炸毛了。
她緊張詢問,不想南陽一把推開她,赤腳朝外跑了,跑了兩步又折轉回來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