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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是劍修,所以當然會懂劍修。
尤其是像明賀這般年少成名、天資無雙的錚錚劍修。
要廢掉她的靈海容易,要摧毀她的劍途也不難,可是要想徹底毀掉她的劍道,難如登天。
甚至是生死橫亘都無法辦到的事情。
所以第一步,先從秦楚亦開始。
木千看著明賀低著頭沉默不語的模樣低低笑了起來,是與游翎一般無二的姿態。
沒有高高在上和輕狂傲氣,平易近人的模樣仿佛他還是明賀的師兄。
仿佛他們是在探討劍道,溫和而鄭重。
「聽說明賀師妹被逼到丟棄佩劍,也可以憑藉一柄輕盈無鋒的竹劍蕩平身後敵,劍敗劍魔,風采比之天武城當日不減反而愈發出色?」
他彎著唇在明賀微微顫抖的眼神里緩緩伸出手,落到明賀腰間,將那柄伴明賀並不久意義卻非凡的竹劍拿在手上,神情仍然溫和朗潤。
「真是一柄好劍。」木千揮手丟了沾了血污的帕子,右手握著劍身,左手順著劍柄緩慢往下,一點一點摩挲著竹劍的劍鞘,摸至尾端時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反手拔出竹劍。
「哐當!」
竹劍的劍柄被他隨意拋棄,與那方血帕一併被血污浸透,再無靈器的通明溫潤、晶瑩剔透。
「以這柄劍來斷師妹劍道,也算全了我們同門一場。」木千如是說,不再理會竹劍認主不斷的掙扎,冷著眉眼運起一身靈氣,天元境五重的修為在狹窄逼仄的暗室里沒有任何掩飾。
屬於高階修士的威壓鋪天蓋地壓向明賀,可是她依然昂著頭以冷淡的姿態對著木千。
縱死不屈,是她最後的驕傲。
木千並不理會,只是傾斜靈力灌輸於劍,他此刻天元境的修為來自黑風盟,來自血烈丹,自然靈力也是血腥而污濁的。
竹劍通靈,只認劍修清正之氣,自然奮起反抗,可是它只是無品階的竹劍,怎麼會是一個天元境修士的對手呢?
碧竹顫抖,劍身哀鳴,到底是在血氣污濁下被強行除了那一絲微弱的靈。
「雖然浮雲劍道已廢,我也不再是劍修,但我新近領悟了一劍,是只為明賀師妹施展的一劍。」
木千淡笑著舉起竹劍,對準明賀的心口,眉眼凌厲揮灑一身猩紅劍氣,抖著手腕凌空揮出一劍。
暗室有一瞬的寂靜,繼而層雲翻湧、雷霆轟隆,非天地異象,而是木千冷漠而出的血劍所生之景。
他收起竹劍站在那裡,神情溫和如初,只有劍尖滴落的血液滴答昭示著他剛才做了一件什麼樣的事情。
再溫和朗潤,他曾經也是劍修。
但凡劍修,皆是鋒芒畢露、銳利無匹的。
木千當然也不例外。
須臾雲消霧散、雷聲消停,微光重新被黑暗籠罩,可是他是修士,自然可以黑暗中視物。
透過這一步距離的黑暗,他清楚地看到了明賀一身黑衣已經悉數被血浸透,再沒有一片乾淨的布料。
在他之前,盟使游翎也曾親自出手挑斷過她左手的手筋。
接下來,就該是右手了。
「明賀師妹,疼嗎?」木千輕輕開口,打破了暗室里的寂靜和沉悶。
明賀甚至隱約聽出了幾分心疼和無措。
疼不疼?
當然是疼的。
游翎挑斷她手筋的時候也很疼,疼到她身體顫抖、面色發白、冷汗淋漓,還有心裡的茫然。
手筋被斷,意味著她以後都無法用這隻手拿劍。
雖然那是左手,雖然她主修右手劍。
但她不傻。
斷她左手,自然還會斷右手。
可是知道也無計可施,她已經手段齊出,剩下的,大抵就是聽天由命了。
可是木千予她的這一劍比之游翎那一劍要疼上千百倍。
是疼到靈魂止不住顫抖,卻發現自己連顫抖的力氣都不再擁有的入骨之傷,很疼很疼。
明賀再沒有任何力氣昂起頭,也沒有力氣挺直身體,更別提顫抖了。
她低著頭,憑著血線給予的禁錮之力不至於癱倒在地,身體松松垮垮地被血線禁錮著保持著微微站立的姿態。
唇角有鮮血不斷溢出,滴落在黑色衣襟上,與身體裡滲出的血一併匯合到地面上已有的血泊里。
血流成河,倒是很適合眼下的場景。
「你、還想、做些、什麼?」明賀低著頭唇角有苦澀,半晌才扯著嗓子開口,聲音微弱到近乎不存在,斷斷續續、氣喘吁吁。
如此時刻,連正常說話都成了一種奢望。
木千那一劍,將屬於血烈丹的血腥暴戾之氣送到了她身體,侵蝕她周身經脈。
斬斷她的劍道,原來是這麼個斬法。
劍修劍氣清正朗正不為外物侵蝕,本來該當是不懼任何污穢的。
可是她並非全盛時期,數月被追殺逃命,她心神俱疲,一身劍氣也消耗了八成,加上那股銳利出鞘而受挫的陰鬱低沉,自然劍氣凜冽大減。
還有身上這道血線,還有游翎數個法訣加身,她最後的一點反抗之力都被剝奪。
劍氣與異族血氣不相容,自然二者只能存其一。
至於星辰鎖——
明賀唇角的苦澀更加深刻了,甚至某一瞬間還滲透到了心裡去。
星辰鎖是上古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