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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儀是修傀儡之道的魔族修士,他的傀儡有許多,包括白骨綠眸的骷髏、天空飛翔的蒼鷹、地底藏蹤的地鼠,所以他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潛逃出修羅殿。」
「我和十九一路追至此處,我拖住他步伐後,十九道友布下陣法困住此方天地,算是暫時困住了他。」
「但是周儀寧死不屈,寧願戰死此地也不願意被墨瀟種下修羅血印。骷髏大軍重重疊疊將我們包圍了起來,他指揮傀儡自曝,企圖與我們同歸於盡。」
秦楚亦垂眸透出幾分無奈。
不是束手無策的沉默,而是對周儀智商的感慨,屬於心計出彩的古族少主對所謂魔族右使的……高高在上的鄙夷。
骷髏大軍確實厲害,被她的赤漓劍殺盡後還會化為黑霧重新凝結出身體,幾乎是一種源源不斷的永恆動力。
可是那些有什麼用呢?
真正的實力鴻溝之前,一切心機和謀算都會成空。
秦楚亦不是血神荒原上初踏御風之境的明賀,她是地皇境的修士;十九也不是彼時修為尚低、手段受到壓制的姬無許。
周儀身為魔族右使,修為不過堪堪突破地皇境,這樣的他甚至連手段盡出的明賀都打不過,根本就不會是秦楚亦一個人的對手。
他的修為低於秦楚亦,自然凝結出來的傀儡也破不開秦楚亦的防禦,所謂消耗靈氣、兩敗俱傷,不過是將死之人最後的掙扎,無效而且愚蠢。
秦楚亦無奈是因為她可以輕易殺掉周儀,卻沒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被墨瀟種下修羅血印,更無法保證他可以在諸天戰場上竭盡全力。
周儀與穆旋夜不同,他修傀儡之道,神魂御使諸多傀儡,魂海魂力遠遠強於穆旋夜,加之他的修為遠高於墨瀟,所以算是一個不可控的變數,她不敢讓墨瀟冒險施法。
當然,這樣的無奈是建立在周儀真真正正不怕死、寧願死亡也不折落驕傲的前提下。
魔族右使,當真剛烈到驕傲和尊嚴重於一切嗎?
秦楚亦這麼想,牽著明賀的手躍上樹梢,平齊地在同一高度望著遠處那道朦朧身影,眼神幽幽頭顱出一股深邃磅礴的殺意。
明賀也抬起眸子,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輕而易舉地看破朦朧,視線所及處的周儀穿一襲鴉青色的文士長衫,長著一張很儒雅的臉,像是凡間門以筆墨起風流的文人雅士。
這樣一身打扮,卻是象徵殺戮、陰暗、沉寂的魔族高高在上的右使,可太有趣了。
周儀此時也在看著她們。
他心裡知曉自己今日是絕計逃不出去了,那該怎麼辦呢?
薄汗密密麻麻覆蓋住他的額頭,他遠沒有自己所說的那樣,不懼死亡、寧折不彎。
他只是不甘心臣服在年少的墨瀟腳下。
是的,強者慕強,他瞧不起墨瀟,只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恰逢遠處穆旋夜懷抱著黑貓,踏著幽靈般的步伐,就這麼映入了周儀的眼帘。
暗夜裡,女人一身暗紅色長袍,透出一種血色鋪陳的詭異和幽沉。
她踏過樹梢數枝,輕飄飄落在了墨瀟身後,抬眸靜默地瞥過十九,然後抬起頭顱,眼神晦澀地看向樹梢上十指相扣的雙手,低頭默然不語。
周儀瞳孔微縮,一瞬間門有一股寒意自腳底滲透到四肢百骸,那是——修羅血印!
驕傲如穆旋夜,冷峻如穆旋夜,嗜血如穆旋夜,就這麼臣服墨瀟了。
而且看上去,似乎還是心甘情願。
他不能理解。
但他不想折下頭顱,也不想去死。
所以一身文士長衫的男子轉了一下眼珠,心裡隱約升騰起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他短暫地命令傀儡大軍停止前進和攻擊,自己縱身一躍,輕飄飄踩著樹枝落下身形,站在了墨瀟面前,溫潤而緩慢地開口:「墨瀟,我有一個交易想和你做。」
迎著年少魔尊戲謔的目光,周儀鎮定地開口:「你和我打一架,打贏我,我從此任憑你驅使。如果你敗了,還我自由。」
他這個理由不可謂不無恥,因為他是地皇境的修士,而墨瀟即便再天賦卓絕,年齡放在這裡。
她太年輕,所以此刻不過天元境巔峰,離著人王境還有薄薄的一層距離,卻始終沒有突破人王境界,這個修為差距實在不小。
墨瀟卻挑起了眉宇,眸底浮起幾分興味,淡淡睨著周儀,示意他說完整,她知道他還沒有說完。
如果只是單純打一架,誰也不可能覺得天元境巔峰的墨瀟可以打得過地皇境的周儀,畢竟她不是明賀,沒有天道之力相助。
「我只驅使我的傀儡與你過招,打得我的傀儡再沒有攻擊的能力,就算你勝出。」周儀站直身體掩下心底忐忑,溫和地開口說完整他的條件。
這就是他一開始想出來的、所謂脫身的理由。
他看了穆旋夜一眼,心裡想的是:幸好他修煉的是傀儡之道。
周儀頓了頓,看向墨瀟,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這位年輕的魔尊,旋即開口:「尊主,如果你想要收服我,起碼要有一個令我覺得驚艷的點,不是嗎?」
「如果你無法打敗我的傀儡,只是憑藉人族外力將我擒住,我寧死不屈。」
周儀這麼說。
他原本很怕死,可是他現在看著身後密密麻麻的綠眸傀儡,心裡突然升騰起一種曲折難言的情緒,這是他創造出來的傀儡,他給予他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