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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劍道的世界。
明賀閉眸眉宇微蹙,九階劍意藏於身軀經脈各處,是足以割金斷玉的銳利無匹,隨時有蛻變的徵兆,距離她凝成劍域近在咫尺,偏偏眼前卻蒙了一層迷霧,可望不可即。
為了驅除這層迷霧,她想過很多辦法。
秦楚亦給了她一枚少主信物,說憑此信物可以進入秦皇山藏經樓前六層,至於上三層是秦族嫡系才能踏及的地方,她與秦楚亦尚未結契,自然不能進入。
明賀沒有拒絕,秦楚亦是她認定的道侶,漫長大道並肩同行,她們懷著同樣的凌雲壯志,因此她收下了秦楚亦的信物,也去過藏經樓。
秦族是古族之首,在天武大陸是最頂尖的世族,秦皇山藏經樓所藏典籍浩瀚勝過東海無垠,放眼望去皆是流光溢彩,秦皇山的典籍,每一卷皆有靈氣,那是明賀第一次窺見所謂古族的底氣。
她在藏經樓呆了十日,參悟了諸多劍道卷籍、秘法、心得,之於劍道上見解確實精深了許多,可是依然找不到凝成劍域的關鍵。
她到底應該怎麼做呢?
明賀在這個心裡想著這個問題,周身氣息凌厲里藏著迷茫。
時值冬季,微風拂落一地枯葉。
她看著緩緩落在泥濘土地上的枯葉呆了呆,再次睜開眼時眸底已經重回清明一片,她仍然沒有找到凝成劍域的訣竅,只是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操之過急了。
師尊曾經跟她說過,修行是與天地爭命,可有時候也要順應天地之勢,比如春夏秋冬輪轉,比如生老病死循環,自然之力深不可測,是人力遠不能及的渺茫。
也正因為如此,劍尊一劍斷山才顯得驚世駭俗。
劍尊。
明賀想起腦海里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面上浮起淡淡笑意,氣息由凌厲轉為平和,一瞬間又是溫潤如玉藏鋒於鞘的劍修。
她如今二十歲,御風境一重,劍道第三境巔峰。
她的未來與星辰同輝。
明賀這麼想勾出一抹笑收劍回鞘,沒有選擇回攬月殿靜室修行,而是就著日華灼灼在廣場上找了個陰涼處盤膝而坐,樹蔭微搖,她取出一片亮晶晶的東西閉眸心神沉入開始參悟。
這是東華境一行她得到的龍鱗,東海護海妖獸蛟龍龍山的本命龍鱗,從半年前得到到現在,她第一次開始參悟。
龍鱗的觸感凹凸不平還帶著絲絲縷縷的磨砂感,如果沒有靈氣灌入,它便是平平無奇的一片鱗片。
可是現在她以靈氣灌入,於是一瞬間仿佛又重臨東海,驚濤駭浪奔涌浩瀚須臾將她心神吞沒,耳畔聽到的是波瀾起伏撞擊礁石的激凌之聲,恍然如同身臨其境。
明賀清晰地知道她位於中域秦皇山攬月殿,因此穩固心神沒有絲毫動搖,甚至運起魂力主動向更深處的玄妙探索,天地無聲震盪,星辰鎖悄然流轉,枯葉落滿肩頭,而她一動不動如同一座石雕。
龍山說蛟龍不修劍道,說她能從這片龍鱗上參悟出什麼全憑自己本領,他說這句話時眸底平靜漆黑,氣息內斂溫和,甚至連心神都不曾起伏,可若是什麼都沒有,為什麼會那麼平靜?
妖獸天性凶烈,更何況是掛了龍族之名的海中蛟龍呢?如果真的不涉劍道,為什麼獨獨送給她呢?
相比起她的平平無奇,秦楚亦可是秦族少主,擁有驕傲如蛟龍龍山都要彎腰行禮的尊貴地位。
明賀右手托著那枚鱗片,驚影劍橫亘膝上,左手拈起一片枯葉眼神漆黑,腦海里浮起一道白色身影眼神漸深,須臾低低一笑拋開所有雜念心境澄澈,心神再度沉入毫無保留地往大道彼岸涉水而行,背脊挺直如青松。
九天之上的日華灼灼照破碧空,流雲涌動不息永恆於天地,清風徐徐、花海繁盛,天地似乎在這一刻安靜到了極致,呼吸吐納間是道音隱約的玄奇。
天地間只是多出了一座石雕,一座沉入海底緩緩漂浮而起的石雕。
秦楚亦在秦皇山前殿白玉案上提著硃筆凝神思索著落筆之字,驟然心神一驚,她失去了對明賀的氣息感應。
這很不正常,明賀與她締結了星辰鎖的通靈之契,除非距離遠隔兩域,不然她不會失去對明賀的氣息感應。
而今晨她離開攬月殿時,明賀還提著白色的驚影劍在廣場上舞劍修行,怎麼可能在一瞬間消失於中域呢?
秦楚亦想到這裡呆了呆,不知想起什麼眸底有期盼,繼而挪開身前的玉簡起身走出殿外,即便心底隱約有所猜測,她還是不放心,所以要親眼看一看。
啾啾立於她肩頭昏昏欲睡,感受到她走動帶來的搖晃清醒了一瞬,然後繼續打著瞌睡。
秦皇山前殿與攬月殿的距離並不近,可是秦楚亦此時運起靈氣展開步法疾奔而行,也不過是半刻鐘的功夫。
她一腳踏入攬月殿,眼神四望間第一時間在樹蔭下見到落滿枯葉、氣息深邃的明賀,女子一身藍白錦衣垂於泥濘土地上卻纖塵不染,白色生澤的驚影劍橫於膝上,劍鋒半出鞘,其上劍氣因主人的收斂而式微,卻仍讓人望之生悸。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明賀參悟大道引動了天地共鳴,若非如此,又怎麼可能周身氣息隱匿不被她察覺呢?
那其實不是氣息隱匿,而是與天地之息融為一體,徹底藏身於天地間。
她看著明賀眼神明亮,半晌才挪開目光命初一將前殿的玉簡取過來,她盤腿落坐,就這樣坐在明賀旁邊提筆落字,以一種守護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