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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白髮的青年身軀染血,抱著同樣被染成血色的蛟龍靠在遠處塵土堆上,艱難睜著眼睛看著上方戰場。
生於上古的瑞獸貔貅皮毛殘缺、周身是被烈火焚燒過的虛弱,化為黑色的小獸蜷縮在血泊里。
秦皇山的老祖白須往下滴答著落血,微笑著遞給明賀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喃喃自語著昂頭望上去。
……
黑霧都被濃烈到凝成實質的血液打濕,陰沉烏影蔓延過寸寸土地,卻怎麼也壓不下鋪天蓋地的血色腥臭,荒蕪里透出清洗天地的殘酷。
人族,就是即將被天眼族清洗掉的生靈。
雲空里的穆旋夜已經執鞭揮出了攻擊,女人的身體靈巧而輕盈,似乎隔絕雲霧踩在風尖上,右手手腕翻飛,重重鞭影便四面八方地向天眼族族君面上招呼。
「哼!」
天眼族族君悶哼一聲,有過一次教訓後,哪怕心底不屑一顧,他也拿出了十二分的心神認真而嚴肅地對待。
穆旋夜卻不同於先前人族。
地皇境的人族修士,除卻明賀和秦楚亦,幾乎每一個都不是全盛時期,他們都耗損了太多的血氣和心神,半身皇者之力傾注在陣法封禁上,此刻不過是向死而生的最後孤注一擲。
殘軀蒙於帝者威壓下,疲憊到極致的心神艱難應付著強敵,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
但是穆旋夜此前不曾上過諸天戰場,她的血氣未失,她是半魔之軀,天生反骨,所以咬緊牙關並不受帝者威壓多少影響。
「小瞧本座了吧!」她還有心情笑著啟唇,眼神里含著三分笑意,眸底卻是初生時看這方世界的冰涼和森冷,滿腔殺意攏於鞭下。
似乎要將那些藏於心底、從來不曾對誰言過的鬱氣悉數發泄出來。
這方世界之於她穆旋夜而言,從來不是公平的。
她從出生還不曾記事識事開始,已經定下了這一生的生命軌跡。
索性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公平二字。
她做過的事情,她從來不後悔。
從前與異族勾結,她不後悔;此刻站在人族這邊拼死一搏,她也不會後悔。
不過是興致起、興致落而已。
她現在心底的想法是想要幫藍衣的劍修,所以就幫了。
穆旋夜這麼想,手上力度愈發狠厲,經脈里似乎有什麼炸開的聲音,她全然不顧,只是感受著靈海里暴漲的靈氣眯了眯眼,頗為享受這一刻的至高無上、主宰一切。
「魔族禁法,燃燒生命,她——」她瘋了嗎?
墨瀟看著這一切眨眨眼,眸底都是不解和震驚。
諸天戰場上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為守護天武大陸付出性命,除了穆旋夜。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穆旋夜。
明賀也沒有想過。
她看著視線所及處的女子一身黑衣被暗沉血跡浸透,如折翼的蒼鷹墜落,手中長鞭卻直勾勾劃破了天眼族族君的面容,留下了一道堪稱猙獰的傷痕。
那位登場以來似乎戰無不勝、無所不能的天眼族族君終於不再氣定神閒,他的氣息依然恐怖,看上去似乎是漫不經心俯瞰世間,好像不曾消耗過一絲一毫的靈氣。
可是這當然不可能。
傅遙的拼死一搏、那麼多人族地皇境修士的生死廝殺,妖族、魔族、鮫族的全力反擊,貔貅和蛟龍的靈性傾注,還有穆旋夜最後的絢爛一擊。
那麼多的犧牲和付出,怎麼可能會是毫髮無傷呢?
明賀與秦楚亦並肩而立抬眸望上去,對上了一雙冰涼如獸眸的眼睛,豎瞳閉合、氣息深邃凌厲。
現在,該是她和師姐的戰場了吧。
生死有命,與天爭命。
如果帝境修士是天,那麼今日就是真要破開蒼天了。
明賀與秦楚亦對視一眼,右手向下按住了驚影劍的劍柄,耳畔聽到了十九虛弱里含著堅定的話語:
「明賀,秦楚亦。」
「我有一陣,或可殺敵,你們可願意相信我?」
可以殺掉帝境修士的陣法,明賀從未聽過。
其實是天武大陸在這之前從未存在過這樣的陣法。
十九口中的陣法,一定不是出自古陣傳承。
那麼會出自哪裡呢?
她低眸望了青瀧一眼,心裡想的是:陣道第一人嗎?或許以後就不是了。
假如他們活得下來的話。
明賀這麼想,抬眸撞進十九清澈的眸子裡,朗朗話語與秦楚亦的嗓音交疊在一起:「結陣。」
第190章 天武生靈
話音才落,天地驀然起微風,不同於暴風的呼嘯洶湧,這股驟起的風輕輕吹拂著塵土飛揚,灰塵迷濛間透出了磅礴黑暗後的一點光芒。
血色與暗色交加擁堵的空間裡,獵獵旗幟揚開了放肆的弧度。
那一抹黑不融於天眼族氣息覆蓋的陰暗猩沉,更像是隱於黑暗裡的一柄利劍,悄然就撕開了巨獸的身體,正朝著致命的位置發起進攻。
「這是屬於我自己的陣法。」十九站在亭下血色瀰漫的微光滲透處,艱難壓著心底控制不住的沉悶意味淡然啟唇。
劍修有屬於自己的劍法、劍域、劍靈和獨一無二的第六境,陣修當然也會有屬於自己的陣法。
而且是只屬於自己。
「我修陣的初心,是因為想要創造這樣一個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