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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賀以為的正式結束的意思就是,即便以後她和秦楚亦可以進得蒼茫古境,也不會再開始試煉。
紅塵因果、問心之劫、千錘百鍊。
蒼茫古境可以為明賀和秦楚亦所設的試煉,已經完成了它自誕生開始就背負的使命,如今算是功成身退。
江安垂下眼帘,掩住眸底洶湧澎湃幾乎藏不住的濕潤,幾息之後才重新抬起眸子,遞給明賀一個黑色的石盒:「這是此番紅塵因果里的一點收穫,或許會對你們接下來的行程有用。」
明賀接過石盒,看著上面極為熟悉的紋路和裝飾眨眨眼睛,饒有興致地看向江安:「江二公子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她說這句話時眉梢帶著笑意,那股溫和卻不達眼底,透出了沉寂寒潭的涼徹骨和深千丈,映襯得那抹笑意也染上譏誚的意味。
江安一點都不在意,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說了聲「是」,然後看著明賀低眸打開了那方石盒。
石盒裡面是一枚黑色的圓石,在微光招搖下折射出晶瑩的絢爛,望之如玉石一樣溫潤。
這便是她和師姐在紅塵因果里見過的那一方黑色圓石。
極西之地飛花寨寨主嚴司徒獻給左使少主成年禮的賀禮,想要藉此擺脫罪人血脈的身份。
嚴司徒。
明賀忽然悶聲笑了一聲。
她現在已經知道,那個受萬眾矚目的左使少主被辛明珠頂替,自然嚴司徒獻上的賀禮也引起了她的興趣。
後世典籍記載,魔族左使辛明珠上位和對外征戰的過程中都出現過一位得力幹將的身影,那位干將姓嚴,被魔族之人恭稱為「嚴護法」。
後來穆旋夜手下的厲殺和長音,大概是仿造嚴司徒的身份而立。
只是眼前這枚黑色圓石卻與紅塵因果里看到的那枚有一些不同,溫潤了一些,也通透了一些,原先那股蒼荒似乎要撕裂一切的荒涼淡了不少,像是收斂了殺氣。
「紅塵因果還可以化虛為實、遮掩天機嗎?」明賀低著頭把玩著黑色的圓石,漫不經心地開口問江安。
江安微微一愣,不置可否、頗為含糊地回道:「誰說不可以呢?」
他長笑一聲,說:「少尊主和秦少主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嗎?」
明賀搖搖頭,在江安這裡,她沒有要問的問題了。
她想要知道的那些真相,江安解答不了,或許天武大陸上也不會存在答案。
不是所有問題都一定會有一個與之相匹配的答案的。
這一點,明賀是剛才才想明白的。
她沒有想問的問題了,秦楚亦卻有。
女人倚在明賀身後的石柱上,身軀失了挺直的弧度後很隨意地倚靠著,眉眼流淌過慵懶和倦怠,她壓著嗓音斜斜看向江安:「賀樓風呢?」
明賀微微一怔,後知後覺地發現她果然忽略了些什麼。
是啊,賀樓風呢?
那道空間門亂流席捲裹挾了她和秦楚亦、十九、賀樓風四個人,現在這裡只有她和師姐,那麼賀樓風呢?
江安聽清這個問題也頓了頓,許久才幽幽開口:「她還活著。」
蒼茫古境因魂祖和魂道而存,有一段時間門的主人是游翎。
既然這樣,蒼茫古境救下了明賀和秦楚亦,怎麼可能不救賀樓風呢?
江安沒有要詳細展開述說的意思,只是對著秦楚亦低下頭顱:「但是她也不會再回諸天戰場。」
「秦少主放心,她不會再站在人族的對立面。」
賀樓風所想所念,大抵只有游翎一人。
江安是知道蒼茫古境裡有游翎給賀樓風留下的東西的,那或許也可以稱之為一種告別。
秦楚亦眨眨眼睛,眸色有一瞬間門的寒涼。
以後不會再站在人族的對立面,那麼曾經站在人族的對立面,殺過的人族修士便不作數了嗎?
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立場天然敵對,那麼就合該分出個生死,沒有雙手沾染那麼多的鮮血卻抽身而退的道理。
秦楚亦從來不認可這樣的行徑,眉眼垂落籠罩了一層陰影。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心裡想,身為秦族少主,她不能就這麼替那些戰死的修士放下或是饒恕。
就像游翎即便生長在無辜的血腥里,可她後來也殺了與她無仇無怨的人族修士一樣,萬物皆有因果,非言語能改變。
天眼族五殿下,這樣的身份,之於天武大陸本來就是原罪。
她不再看江安,而是轉身看向明賀,眸底的冷意盡皆收斂,成了只有明賀才可以觸及的溫柔和笑意:「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秦楚亦是從來不會將個人情緒牽扯帶動到其他事情里的人,更何況,眼前之人是她刻進靈魂里都捨不得冷眼相待的明賀。
江安知道她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她卻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於是只能問明賀。
秦楚亦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這句話裡帶著幾分委屈,委屈明賀和江安有共同知道的事情,獨獨隔離她在外,襯得她像一個外人。
雖然才只是僅僅一瞬,但那份委屈始終是存在的,她一時心底有些酸酸澀澀的。
這種感覺,有別於以往知道鳳莘喜歡明賀的情緒。
更像是心上人之間門的一種撒嬌。
明賀多了解秦楚亦啊,當然一聽就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