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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做的手腳?」十九收起黑色陣旗立在古亭之頂,怒目環顧四周,看著日光與黑霧交錯相透的虛緲處沉聲,心下有百般念頭浮起,攥緊拳頭握出了數道血痕。
「當然是我。」那道聲音長笑一聲似乎有藏不住的驕傲,「除了本殿,還會有誰呢?」
這句話說得平靜,卻含著說不出的囂張自得。
隔著幽幽雲霧、漫漫虛空,明賀在腦海里勾勒出了一張張揚明媚的面容。
她抬起眸看向虛空處與十九平齊的一點,壓著一身氣息震盪,遽然並指如劍,蒼勁有力的劍氣如疾電霹靂划過虛空,將雲霧割裂開來,透出了其後一道白色皎潔的身影。
「既是傲骨錚錚,何須藏頭露尾?」明賀冷笑一聲,抬眸望去,看到了雲霧迷濛後一道白色身影淡然站立在虛空中。
白色皎皎的一襲錦衣隨風飄揚,如雪的白髮披散如練,面容透著一種久不見天日的蒼白,眉眼飛揚卻道盡了意氣,豎瞳閉合透著一種皇道浩瀚的氣息。
她負著手,居高臨下睨著明賀,眸子裡的神色恍惚不明,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周身氣勢卻是平淡如一汪死水,詭異而詭譎。
深不可測、古井無波、非同小可。
明賀心下一怔,迎著女子斜斜望過來的眼神竟有幾分心悸,像是被什麼凶獸盯上一般,後背升騰起一層冷汗。
「既然你想見我,那就見嘍!」她手上握著一柄象牙白的白玉骨扇,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拂過,搖起扇子笑顏如花,「現在見到了,少尊主滿意嗎?」
明賀沉默不語,昂著頭眯眼瞧她,心裡默默計算著現在動手突襲的勝算。
就在這時,女子身後閃出一道黑色的身影,默然立在女子身側,低眉折腰以守衛的姿態。
那是魏柔,天武大陸異族狩獵堂的堂主,曲凌雲不惜折道救下來的人。
也是天眼族皇族。
明賀心神微頓,深深看著那兩人以及暗處藏著的許多道強悍的氣息屏氣凝神,開始運轉靈氣調息,力求以最好的姿態應對接下來的大戰。
「無話可說啊!」白衣白髮的女子手搖玉扇笑容燦爛,緩緩看向了十九:「久聞人族劍尊大名,今日第一次見到他的後代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方才躲在虛空里看了很久你的表演,封天古陣——果真勝似一副錦繡山河圖。」
她一手晃著玉扇捲起輕微細風,一手伸出來撈著折射下來的陽光,指縫間一片晶瑩剔透,映襯得女子面容愈發明艷如朗月。
她卻驟然收掌,看清澈日光碎裂於白晢掌心之間,然後抬眸勾起一抹絢爛的笑容,之於十九而言有如魔鬼展顏,「陣中世界確實妙不可言,人族的陽光照拂在身上也很溫暖。」
天眼族皇族血脈尊貴,是不懼怕日華灼烈的。
「可是本殿習慣了黑暗,習慣了伸手不見五指,所以還是保持原樣的好。」
白衣女子這麼說,咬唇滴落一滴鮮血落在掌心,然後揮掌將一身靈氣傾注於掌心,暗色如潑墨的一道幽光閃過,她的左手也握了一面陣旗。
旗角被風吹拂飛起,展開的旗面飄揚如起伏蜿蜒的山峰,在清澈日光下折射出一道晶瑩如琉璃般的光澤。
看起來跟十九手中那一面也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十九那一面是黑色的,她這一面卻是白色的。
皎潔無垢般的一抹純白,與她一身錦衣一樣的顏色。
掌心捏住旗杆,那一滴血順著縫隙滲透進了旗幟,須臾間純白的旗幟染上妖異的血,在黑暗和黎明的交界處格外惹人注目。
白衣白髮的女子抬手抖動旗幟,霧氣迷濛如期而至,仿佛是從九天之上兜頭罩下,瞬息之間驅逐走日光和光明。
熟悉到幾乎刻進靈魂的黑霧再次占據天地,從高處如山風般蔓延到四方,擋去了最後一抹溫熱,只剩下了滴血成霧的一方逼仄天地。
迷霧絕陣,便是以攏聚迷霧為絕殺之招,藉由封天古陣之力成陣,一身陣道之力牽繫於一人之身,人在,即陣在。
採集人心之絕望凝成不可斬破之迷霧,以迷霧包裹日光,之於人族如同啟明的微光轉瞬化為灼燒萬物的烈火,不分敵我焚燒一切。
天眼族此舉,分明就是以人心布局,篤定她和明賀會布下封天古陣,她早就知道封天古陣的存在,也確定她和明賀會成功布下此陣。
算計謀劃、以天眼族大軍為棋,不惜搭上一個三殿下和若干可戰地皇境的天眼族強者。
十九看著在夢海等妖族圍攻下岌岌可危的三殿下一干天眼族閉眸臉色鐵青,「是你布局誘我上鉤。」
恰逢此時,迷霧遮掩日月,星辰鎖收斂了餘力恢復沉寂,灼熱之火圍攏於迷霧之中,隨暴風呼嘯砸落戰場之上,如燎原烈火席捲一切,人族修士身著重甲止不住哀嚎,其聲悽厲不可聞。
以鳳凰烈火淬鍊的重甲,往日裡如一道防線護住心口要害的重甲,在黑色迷霧裡隱匿身形、避讓天眼族大軍行突襲殺戮的黑色重甲,在此時竟然成了奪命的利刃。
可若是落甲,人王境的修士根本就沒有辦法抵禦罡風割裂一切的凜冽。
不是每一個人族都如明賀和十九一樣,天資卓絕、劍骨錚錚,得天地異寶護持的。
「是啊!」女子笑得開懷,「確實是我所布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