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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翎淡淡開口,轉身留給明賀一道挺直的背影,須臾消失在黑暗裡。
隨之一起消失的是一堆黑衣人。
石門「轟隆」一聲響重重合上,光芒消失,黑幕籠罩,暗室重回寂靜幽深,水流潺潺。
明賀睜著眼睛意識有些模糊。
疼痛絲絲縷縷纏繞而來,瞬息將她包圍,向來挺直的身軀止不住顫抖。
她低眸,看到自己藍白色的玄衣被血跡潤濕,自衣襟開始往下滲著血,滴答滴答的聲音清澈明朗,與暗室外血河翻湧相互應和。
不知過了多久,外界多了刀劍廝殺長鳴之聲,與之相伴的還有哀嚎連連,似乎一場血戰。
血河翻湧不息,無邊寂靜里多了幾道清晰的腳步聲,步伐輕靈如風卻目的不明,似是在找尋目標。
這不是屬於黑衣人的腳步聲!
明賀眸色清亮咬破染血的唇,保持意識清醒緩緩抬眸,看到石門「轟隆」一聲響,竟是從外面被人以暴力強行破開,光亮重新灑落下來,照破斑駁的石壁和一地血泊。
一道白色的身影踏風而來,看著明賀一身慘狀眸子裡有些許不忍,「明賀,你沒事?」
聲音清澈難掩關懷,是很熟悉的聲音。
明賀看著她勾起一抹笑,「展師姐,我沒事。」還活著就不算有事。
「那便好。」展輕衣鬆了一口氣眸光凝緊,右手微動點起靈光,以靈氣切割著那道困住明賀自由的血線。
「展師姐,你們怎麼來了?」明賀皺眉,恍惚間想起游翎唇角譏誚的笑容心神一凜,「不好,你們中計了!快走。」
她直起身體眸色擔憂。
她還記得黑衣人對游翎說的話,他說:「魚兒上鉤了。」
所以,這一定是游翎的陰謀。
以年輕的人族天才為誘餌,引誘人族強者深入救援,然後將他們一網打盡,以此消耗人族戰力。
明賀思及此眸色愈發焦急,顫動著身體就要叫展輕衣先離開,血跡隨著她的動作蜿蜒而下,滲透出一片濕潤。
「沒有中計。」展師姐按住明賀不讓她亂動,左手抬起塞了一枚丹藥在她嘴裡,右手動作不變還在切割著那道血線,「我們沒有中計。」
「明賀師妹不必擔心,此次行動九天閣與人族強者傾巢而出,血河殿的黑衣人和異族再多,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想必此時外面果真跟這座大殿的殿名一樣,血流成河了。」
而那些血,只會是異族的血。
展輕衣低著頭動作不停,眸色卻有幾分狠厲。
黑風盟和異族狩獵堂如此不顧一切抓捕人族天才,真以為人族沒人了嗎?
自己找死!
「展使。」一身白衣以白巾覆面的身影越過血河飄搖著落下身形,站在暗室石門邊彎腰一禮,「血河殿內黑風盟和異族狩獵堂的勢力已經全部清剿乾淨,除卻黑風盟盟使負傷逃走之外,再無遺漏。」
「知道了。」展輕衣語調清冷,「你與其他人去其他暗室,這裡有我。」
「是。」白衣人恭敬應下,猶豫了一瞬還是忍不住看了明賀一眼,眸光清幽在看清明賀衣襟上那一大片血跡時眼神漆黑藏不住心疼,須臾低頭轉身離開。
如果明賀此時抬頭,就會發現白衣人的眼神跟當初在北域荒原護她一路的白衣人極為相似,同樣清澈明亮。
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可是明賀沒有抬頭。
她聽著展輕衣和白衣人的對話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真的是這樣嗎?
可是她親耳聽到的,怎麼可能會有錯?
還有游翎。
即使隔著面具,她也能清晰感知到他的自信狂妄,那是將人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狠絕孤戾。
那麼多人族天才被抓進來,人族當然不會無動於衷。
這個道理游翎不會不明白,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而且在人族展開行動的時候毫無防備,不像是措手不及,更像是一种放任自流?
難道真的不是陰謀嗎?
明賀皺眉,眸底神色幽深,意識卻愈發地模糊。
游翎那一劍偏了心口一寸,她沒有生命危險,卻終究不是毫髮無損。
她快撐不住了!
明賀晃晃腦袋抓緊展輕衣的袖子,「展師姐,這一定是游翎的陰謀,他……」
她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快要聽不見。
可是展輕衣靠她極近,自然沒有錯過。
明賀說:「他很危險,一定要小心。」
展輕衣指尖點過終於割開血線,她沒有抬頭,而是就著原來的動作姿勢俯身湊近明賀,眸色深深,在她耳畔低語,聲音微弱似乎不存在,「如果,這是欲擒故縱呢?」
她頓了頓,心緒起伏在這一刻跳轉到極致,沉默了很久才看向明賀。
女子身軀挺直姿勢不變,驚影劍懸在她腰間輕搖,碧海劍負在她背上靜默,眉眼沉斂流轉鋒芒,還是人族天驕的落落風采。
可是她閉著眼睛血跡順唇角流下,分明已經昏迷過去。
於是也就沒有聽到這句話。
展輕衣眸色幽深閃爍,看著明賀默然不動,許久過後才幽幽嘆了口氣,扶起她越過血河,轉瞬消失在殘殿。
身後是一眾白衣人漆黑的眸光。
血河殿血河翻湧,滿目血紅遍布,卻是再無生靈的氣息,如同廢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