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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甚至年輕地可怕,年輕地給予敵人山一般的壓迫感,年輕到充滿希望和生機。
這樣磅礴洶湧的生機,怎麼都不該第一個消散。
所以,先看看老傢伙們的表演吧!
哪怕是一起赴死,起碼讓他們先走一步。
也算是,以生命消耗帝者的靈氣和心神,微乎其微地換取最後一線他們不可見的生機。
不到最後一刻,他們仍然心存希冀。
哪怕是死後不得看見的勝利,也很好了。
這就是傅遙的盤算,存活於世上千年,生於異族肆虐,也即將死於異族之手的人族領袖,最後一點能為天武大陸和明賀、秦楚亦所做的事情了。
明賀不蠢,所以她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息就想明白了一切。
眼尾升騰起一點猩紅,她垂眸攥拳攥出一道血痕,極不甘心地握緊驚影劍的劍柄,目呲欲裂卻一動不動。
餘光瞥見雲端上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白衣少年踏著貔貅的背脊乘風而起,如扶搖直上的一隻鯤鵬,沖在了最前面。
前面黑影閃動,已破帝境的那位天眼族族君此刻就站在中心亭上方雲端迷霧朦朧的中心,唇邊勾起了輕蔑的笑意,渾身上下每一道氣息都透出了睥睨螻蟻的居高臨下、漫不經心。
第189章 決戰開始
烏雲黑沉而迷濛地壓過千重空間,諸天戰場呼嘯的暴風與天地亘古同存,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空氣里漸漸瀰漫起血腥陰沉的氣味。
三寸餘暉落盡處,白衣的少年眉宇飛揚,手中三尺青鋒斬開一切虛妄和迷障,腳踏虛空、目光銳利,以排山倒海之勢揮向了迷霧破散後雲端懸立的中年男子。
火紅貔貅的背脊之上,青衣的女子手執陣旗聚攏周天靈氣,旗面迎風逆揚,粼粼波紋便越過迷霧朦朧,逕自飛向少年的劍尖。
人與劍合一,人與陣合一,劍與陣合一,大道恢宏,互相依存。
這是屬於傅遙和青瀧的劍陣合璧。
數千年前天武大陸大亂,她們曾經以這樣的手段鎮壓下穆旋夜,如今故技重施,對面已然換了一個對手,天地也換了一番新景象。
明賀攥著拳凝眸看去,自低處仰望而上,一瞬之間恍若看到滿天星辰之輝籠罩四方,青色的陣紋和白色的劍光交織在一起,勾勒出錦繡山河的盛景,這是代表希望和未來的一劍。
劍主傅遙希冀以此呼喚光明和生機,所以不惜以身葬黑暗。
須臾,明賀低眸緩緩閉上了眼睛,手上攥出的血跡順著藍色的袍擺滴落在了地上,「滴答」一聲空響迴旋天地,是在場修士心底最深刻的絕望。
那其實是很漂亮的一劍。
劍道五境,自劍氣始,以劍勢和劍意相承接,繼而是屬於劍修自己的劍域和劍靈。
靈者,謂之意識和靈魂。
劍道有五境,卻從來都沒有人說過劍道只有五境。
道無止境。
第六境,是屬於劍修獨一無二的境界。
明賀是極為純粹的劍修,但她看不出屬於傅遙的劍道第六境為何物。她只知道,這一劍可破蒼天,其勢激盪、其意精妙,哪怕劍尊李玄天重生於世,也未必能勝過。
劍修的劍是獨一無二的,因心而生的劍法,不可以強弱定義。
明賀的驚影劍是白色的,秦楚亦的赤漓劍也是白色的,現在傅遙的本命飛劍也是白色的。
同樣一種勝雪皎潔,卻是三種意義上的白。
那分明是舉世無雙的一劍,也是劍修竭盡全力、拼上一切的一劍,傾注主人之心血與風采,藏鋒斂銳,一朝出鞘驚動天地,是地皇境巔峰的人族修士千年磨一劍的輝煌。
單就道境而言,傅遙實在吊打天眼族族君十萬八千里。
可是那有什麼用呢?
他們此刻並非君子比斗不論輸贏,他們此刻是在殊死搏鬥,比的是極致的輸出和力量,強者生,弱者死。
即便是全盛時期的傅遙也未必能夠戰勝帝境的天眼族族君,更遑論是眼前這個早已元氣大傷、傷痕累累,在千年苦苦支撐里消耗掉了無數血氣的傅遙呢?
天眼族族君保持著高傲的姿態站立雲端,神情絲毫不變,頭顱微低,幾乎是纖尊降貴地伸出一指,輕描淡寫地抵住劍尖,勾唇笑意染上殺戮的血腥和神明的無情。
於是傅遙臉色微變,面容在一瞬間踱上蒼白似雪的顏色,唇邊溢出了汩汩鮮血。
淌過白色衣襟越過雲空萬里,滴落在坑坑窪窪的地面上,與亭下依稀「滴答」之聲交匯,無聲中敲打著天地的沉寂。
前方透明一片,白色的長劍卻像是挽著重物般再不得寸進。
指尖對劍尖,傅遙甚至是咬牙切齒才止住了手腕的顫抖,眼神明亮而破碎,舉目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心神有瞬息的凝滯。
那是不受控制的戰慄和恐懼。
是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天然的一種威壓逼迫和境界壓制,不由心魂左右。
明賀實在是太明白這種感覺了,所以哪怕閉著眸也能清晰地知道外界的一舉一動。
狂風呼呼刮著雲層,傅遙深吸一口氣,咬唇吐出一口血滴在劍身上,下一刻長劍光華大放,這一刻凝聚出來的劍勢透出一種無往不利的鏗鏘有力。
那是劍修的以血祭劍之術。
貔貅脊背上的青瀧也吐出一口血,周身氣息低沉而萎靡,雙手來回擺動,青色的旗幟飛轉迴旋間如最曼妙的舞者立於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