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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用她的實際行動表明,無論過往如何,她始終是她的二師姐,還是流雲宗藏書閣里駐足回身拋給她一個紫色儲物袋的二師姐。
「我知道。」樓輕商眨著眼睛眸色微顫,唇角彎起的弧度卻越發深,「我給你的紫色商樓令還在嗎?」
她忽然低聲開口,嗓音、語調和問題都跟那日古亭明賀逃命至此的問話一模一樣、隻字不差。
明賀點頭:「還在。」
然後從懷裡摸出一枚紫色溫潤的令牌,令牌身上坑坑窪窪布滿傷痕,有斷裂掉的趨勢。
這是那日蒼蘭山上柳瑜交給她的令牌。
她曾問穿一襲宮裝神情溫和的美婦人,「這枚令牌有什麼作用?」
為什麼在劍魔山上,劍魔會因為令牌發出的紫色幽光恢復神智?為什麼在逃命途中,人族可以根據令牌找到她的行蹤?
美婦人柳瑜默然不語,只是看著她唇邊含笑意,轉身就離開了。
所以明賀現在拿著令牌看向樓輕商,眼睛裡自然而然地帶出了心底的疑惑。
「這枚令牌就是商樓的財運之所在。」樓輕商唇角含笑,「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可以控制我的天賦神通了。」
所以她將母親傾注到她身上的財運轉移到這枚令牌上,然後在流雲宗的時候送給了明賀。
卻誰也沒有告訴。
「這原本是人皇宮壓制我影族血脈的令牌,其上封禁和劍魔山那方古亭出自同源,所以可以喚醒劍魔的意識。」
「這個天地棋局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了。」
「小師妹,你知道天機閣的存在嗎?那是可以窺天機、知未來的存在。」
「從他們立我為商樓少主的那一刻開始,或許就已經註定我這一生的軌跡了。」
畢竟天機這兩個字過於玄妙。
誰也不知道今日的一切,到底是人族刻意算計還是順水推舟?又或者果真是以有心算無心,在天定之局裡以人力謀求最好的結果。
「這枚令牌上沾染過你的鮮血了吧?」樓輕商接過明賀手中的紫色令牌目光篤定,勾著唇低眸,唇邊便有一滴晶瑩的血液滴落,正正砸落在令牌的中央。
明賀皺眉,看著那枚令牌脫離樓輕商的手漂浮在半空中,由內而外漾開了波紋般的紫光,將她和樓輕商都籠罩在了其中。
似乎……是洗滌道心的通徹澄明。
似乎……冥冥之中樓輕商和她之間多了一種新的關係。
須臾紫光散盡,那枚紫色的令牌溫潤剔透,恢復成了明賀第一次見到的模樣,原來在戰鬥中留下來的傷痕和因為劍魔出現的碎裂悉數消失不見。
樓輕商拿著那枚令牌緩緩蹲下,以彎腰的姿態認真將紫色的商樓令系在明賀白色衣袍的腰間,玉穗迎風飄揚,依稀還是舊日的風采,站在這裡的兩人卻不再是當日的人。
她站起來看向明賀眉眼彎彎,「以後,記得不要再丟掉。」
因為這枚令牌,將牽繫著她和她的性命。
小師妹,你可以相信我。
彼時女子清冽的聲音隔著虛空傳遞到明賀腦海里,一遍遍迴響。
樓輕商勾著唇笑容清淺,「以後,我就是你的暗侍了。」
暗侍,就是藏身黑暗隨時可以替死的侍衛,也是影子。
就像展輕衣之於秦楚亦那般。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走出古亭幽禁,得到所謂的自由。
她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
無論是否願意,都是天地棋局裡的一枚棋子。
他們,都是天地為她準備的棋子。
樓輕商將會是明賀的暗侍。
是了,人族少尊主的身份尊貴不可折,當然是需要暗侍的。
所以,這才叫做一出生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樓輕商的母親,那個成為魔族傀儡的影族皇族竟然還覺得自己可以坑騙人族,護她的孩子一世尊貴。
怎麼可能呢?人族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主。
人皇宮的強者更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聖人。
可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
她願不願意讓自己的二師姐成為自己的暗侍?
她想不想要擁有自己的暗侍?
生死一線,劍修死斗,她需不需要有替死的影子?
天機閣。
窺天機,知未來。
修士修行,難道不知道天命不可順嗎?
如果真那麼簡單,哪裡來的逆天而行、向死而生呢?
明賀抬眸看向天空,碧藍如洗似乎還是往日的顏色。
她握起拳頭低眸,感受著自己和樓輕商之間微妙的聯繫,嗓音嘶啞低沉,「二師姐其實不必如此的。」
「如果,是我自己願意的呢?」樓輕商笑容不減,明朗清凌如山間微風,拂過山崗是明媚輕快的柔和。
「小師妹,我是心甘情願的。」她這麼說,低著頭眸光閃爍,「畢竟我需要贖罪啊!」
況且,跟她一樣在為長輩贖罪的,也不是只有她一個。
所以,她並不覺得寂寞。
起碼人族少尊主是明賀,明賀是這樣一個明亮坦蕩、執著求道的劍修,就很好。
贖罪。
明賀心神一頓,有一瞬停止了呼吸,腦海里似有千般念頭浮起,轉瞬而即逝,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
樓輕商說她在贖罪,為她的母親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