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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古境消散,蒼茫遺力連同天地間最後一位魂修的生機和力量都融入蒼茫古鼎,才能激發出古器的攻伐一招。
那也是代表菩提眾生的一式殺招。
這一式殺招,需要耗盡魂修所有的魂力和生機,以性命和血肉之軀煉就。
現在諸天戰場已經到了最後的決戰時刻,那位天眼族族君也即將力竭,應該是最合適的時機了。
江安緩緩轉過了身體,以挺直的背脊朝著明賀,雙手握拳,目光掠過下方一位面容蒼白的美婦人時心神有瞬間的顫抖,最後全部都化為堅定和鏗鏘。
蒼茫古境是魂祖以血氣化就的一方無上秘境,蒼茫古鼎藏於古境最中心,只有修士通過千錘百鍊才可以獲得,而他是天地間最後一位純粹修魂道的魂修。
這應該是魂祖給人族留下的後手吧!
他以菩提眾生之力凝成的殺招破了天眼族族君的勢,明賀應該就可以殺掉他,那麼人族就可以取得勝利了。
江安這麼想,唇角弧度微揚,人生最後一抹笑容綻放於天地之際,他緩慢而滿懷不舍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勾出的弧線自白色紛飛的衣角處開始寸寸消散,星光點點散落塵埃,到最後身影沒入虛無,化就微微星光凝起一柄彎月般的折劍,裹挾著所謂的菩提眾生之力刺向了天眼族族君。
明賀坐起了身體,雙手撐著僅存的魂劍幽冥,看著那微弱星光沒入天眼族族君心口,炸裂起翻湧的火花,余勢平復處,不剩一絲魂力的痕跡。
江安和那式百萬菩提眾生之力凝成的殺招就這般悄無聲息地淹沒於天地,些微波瀾過後回歸風平浪靜的沉默。
而那位天眼族族君,古錦長袍破破爛爛狼狽不堪,卻高立於天際紋絲不動,望下來的目光冷漠而嗜血,傷勢沉重入骨,卻還有再戰之力。
帝境強者,便這般戰無不勝、百傷不死嗎?
明賀攥著痛到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血肉橫飛在現在只是一種受傷的昭示,眸底都是不甘心和不認命,她不想就這樣認輸。
搭上了那麼多,結果還是要輸,還是要死,要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接受呢?
魂海殘存的魂力瘋狂流轉,她搖搖晃晃地抬起了手,操縱著手中的幽冥劍懸浮而起,劍尖一點藍光,如鬼火邪異,天然融在無邊黑暗裡,默不起眼。
「去!」
明賀用盡身體最後的一點力氣嘶吼出聲,狹長而薄如蟬翼的魂劍幽冥筆直掠過天際,劍身震動著攜寒意纏上天眼族族君的手腕,然後在他低眸投下的暗黑色雷射下化為虛無。
明賀低頭擠出身體的最後一絲血,靈魂被撕裂的疼痛如海浪一波勝一波拍打過來,眼神里的明亮在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她們現在是真正走到窮途末路的境地了。
無計可施、氣力已竭。
可是雲端之上那位天眼族族君還擁有主宰生死的權柄。
他看著遙遠距離下淒悽慘慘而了無生機的明賀,唇邊笑容再起,心底那股忐忑和慌亂稍稍停歇。
身形搖晃之下,天眼族族君張嘴吐出一口猩沉暗色的血液,邁動腳步自雲端之上走下來,立在和明賀同一高度的古亭之頂外,輕蔑而不屑地掃了明賀一眼,然後低頭盯著十九。
黑衣的女子已經放棄了站立的姿態,此刻正軟綿綿靠在身後的墨瀟身上,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現出極致的精疲力盡,唯一不變的是翻飛而起變換陣訣的手指。
那雙手白晢而染血,細碎的傷痕遍布上下。十指連心,必然是極痛的,可是都不能使她停下施展陣訣的動作。
遠處陣旗獵獵,浮生陣還在運轉,所以明賀保持一點生機不滅,如風中搖曳的燭光,明滅可見里透出一種不屈不撓的頑強。
「這群小螻蟻確實很強大。」
天眼族族君如是想,下一刻手指揚起,凝出一道微弱的暗黑色氣勁翻飛而出,目標是那些駐立天地八方的陣旗。
這道暗黑色的氣勁其實並不強大,甚至微弱到了連人王境的靈氣都比不過的地步。若是放在平時,根本就不可能穿過陣紋的阻擋。
可是此刻是戰場決定生死和成敗的頃刻,戰至力竭,誰也不曾留有餘力。
所以氣勁至而陣旗折,黑色旗幟不再逆揚升騰,如枯木腐朽,悄無聲息就落入血河猩沉里,陣旗的力量一瞬間被吞噬,黑色化為血色與暗沉共融。
古亭空間下盤膝靠著墨瀟的十九在那一瞬間生機悉數被抽離,體內魔氣和陣道之力翻湧著衝撞過五臟六腑,疼得她悶哼一聲,手指搭在墨瀟手臂上扣出一道血縫,悽慘到了極致。
浮生陣,本質是以李浮生一身氣血和心脈構造的陣法,陣主不死而陣存,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陣破而陣主亡。
浮生陣和李浮生,都是十九。
身後白衣被血跡浸透的墨瀟眸色冷然,咬緊牙關默然不語,只是源源不斷將自身殘存的生機和魔氣悉數渡給她,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也沒有什麼關係。
她是不會看著十九第二次險些死在面前的。
所以如果到最後也難免一死,請讓她先死。
浮生陣破,人族的地皇境強者和人王境修士顯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諸天戰場之廣闊,在這一刻蒙上了死亡的陰影。
生機如潮水退散,一寸一寸自修士身上抽離,血色瀰漫的天地如同人間煉獄,戰火紛飛下不見一絲屬於世界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