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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之前想錯了。
以身為劍或許可以籠罩天地,卻無法化天地為劍氣所有。
真正的天地,是人族所共有。
那若是以人族身軀為劍呢?
眾志成城、並肩作戰。
一念及此,明賀只覺周身劍氣都在沸騰,凜冽凌厲卻不衝撞周身經脈,似乎只有在離體那一刻才算鋒芒畢露。
後發先至。
戰場須臾之間,兩道劍氣一前一後終於到得賀樓風身側。
一道封住她右側退路。
一道直擊她要害心口。
左側是封天古陣的困陣之力。
除了迎戰,賀樓風再無第二個選擇。
那便迎戰罷!
女子白髮的尾端被劍氣餘威切斷落入血海,她睜著冷冽如冰的眸子,將左手的陣旗當做一柄武器,抖起氣流攔在自己身前,企圖接下這一道來勢洶洶的劍氣。
陣旗堅不可摧不會被劍氣割裂。
因旗而起的氣流卻不是如此。
看似強勁不可折的數道亂流在明亮劍氣下無一絲阻礙之力,如冰雪消融般瞬間沒入虛空消失不見。
劍氣繼續前進。
對準賀樓風的心口要害之處。
明賀立在原地艱難調整著氣息,強自壓下魂海沉悶之感,抬眸看向了賀樓風。
女子知道自己一身陣道之力受十九牽制,憑自己此刻的實力很難接下這道劍氣,索性就不白費功夫了。
她逕自站在那裡勾起淡淡笑意。
幾分譏諷,幾分自嘲。
原來還是托大了。
她以為布下迷霧絕陣就能護住自身,可以讓諸天萬族站在自己身後,所以毫不在意地殺了三殿下。
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她只是低估了人族,低估了十九,低估了明賀。
以身為祭壓覆迷霧陣勢,如此果決堅定,好像那是刻在人族骨子裡的使命,甚至都不需要時間思考。
她覺得明賀殺不了她,因為她身後還有天眼族精銳藏身暗處。
可是明賀偏偏催發劍氣如殺刃,隔絕了虛空塵埃,甚至是天眼族精銳都無法做出反應的迅捷果斷。
她一身實力牽繫陣道,陣旗被牽制,是沒有辦法擋下明賀的。
若是此刻易地而處,換了那位三殿下站在此地,當然可以攔下。
可是她偏偏生了一隻廢天眼!
賀樓風抬眸看著遠處藍衣女子淡定的神情,一時心神竟是有幾分恍惚。
如此人族,天眼族當真能勝出麼?
如此人族,為什麼偏偏是如此人族?
她閉眸,腦海里浮起一道殘缺染血的身影,呼吸又是一滯,痛意自心底滲透而出蘊染周身。
「嘭!」
劍氣入體的前一瞬,一道磅礴洶湧的天地之力驟然而至落到賀樓風身上,卻不是要殺她。
蒼勁劍氣遇上這道魂力微微顫抖,氣鋒不停繼續前進,撞進了一片氣流漩渦。
最後與驟起的氣流一起消沒於虛空。
兩道劍氣登時消弭。
明賀魂海痛意層涌,耳朵里滲出了汩汩鮮血,疼得她禁不住抱緊頭顱,咬緊牙關止不住顫抖。
半晌痛意消退,她才睜著血絲遍布的眼睛抬頭望向賀樓風,心底情緒複雜。
女子白髮如雪冰涼,右手骨節發白捏緊白玉骨扇,口中低喃一聲:「清月!」
那股驟然而起的力量是魂族之力,因天地而生,屬於人族,卻救下了賀樓風的命。
明賀看向北斗七星劍陣中名為「明月」的那柄竹劍。
那道磅礴的魂力,就是從劍身上面迸發而出的。
那個人——到底還是算計了她一回!
經此變故,藏身暗處的那些天眼族強悍氣息終於抵達賀樓風身邊。
華服錦衣,墨發束起,面容清晰,看起來跟人族的樣貌也沒有什麼區別。
卻是實實在在的天眼族強者。
名為天眼族精銳的存在。
精銳,就是一族實力的具現。
可惜人族的精銳,半數已然戰死。
幾乎是天眼族精銳出現的剎那,諸天戰場風雲再起,陣法封禁之力終於像是被驚醒一般,牽出層層絲線遞壓而下,如山般厚重的勢將所謂精銳的脊背壓彎。
他們低頭吐出一口血,一身氣勢收斂到了極致,卻依舊擁有戰鬥的能力。
封禁陣法之下,他們只是實力受到限制,而非形同廢人。
「你們去殺了她!」賀樓風捏著指尖那一縷殘留的魂力眸色森冷,指著明賀高傲地下了命令。
「是。」數十道烏蒙蒙籠在迷霧裡的身影低聲應下,手指生出尖銳指甲,額上豎瞳圓睜,暗影湧現席捲氣流,身形驟起攻向了明賀。
空氣爆裂之聲接二連三響起。
即便實力受到了限制,眼前這些天眼族精銳的實力也可戰地皇境強者。
就算是全盛時期,明賀也沒有自信可以攔下他們,更遑論是此刻神識俱疲、內外皆傷的現在?
攻勢未至,只是氣流震動,明賀就皺起眉頭,嘴角鮮血噴灑而出,儼然成了一個血人,血衣飄揚,怎一個悽慘可言!
「轟!」
天地道音再響,明月竹劍微微晃動,一股不及此前磅礴但也不容忽視的魂力再次裹挾風雲席捲而至,將襲向明賀的氣流壓覆下去,然後默默消弭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