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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劍。」劍魔眉目飛揚,忽然低低笑了起來,「這一劍很好。」
「得見此劍,此生再無憾。」他朗聲看著雲海這麼說。
「既然此生無憾,那麼你就該了卻此生。」微涼的聲音透過雲海傳揚過來。
黑色蘊染自雲海走出來的人影看著劍魔凝滯的面容緩緩勾唇,「畢竟你無憾了,我的遺憾可是還有好多。」
明賀看著來人淡淡掀起眼帘,周身神情平靜淡定不起波瀾,無悲無喜,連半點驚訝的反應都不曾有。
她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
游翎這一次卻對著明賀揮揮手,「道友,別來無恙。」
他說完這句話才將目光移向了劍魔,「人族尊貴的少尊主閣下,什麼時候成全我的遺憾啊?」
什麼時候了卻餘生啊?
「我也想。」劍魔第一次沒有任何躲閃對上游翎的目光,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可是你殺不了我。」
你甚至碰不到我,更別說傷害我。
「是啊!」游翎低低附和一聲,勾起了淺笑,「我如今已經是黑風盟盟使,居然還是殺不了你,我怎麼會甘心呢?」
「可是你居然還可以站在我面前,看著我說著話。」他笑容燦爛掩不住眸底洶湧的恨意,「所以天道何其不公呢?」
「抱歉。」劍魔艱難地開口,「我……」
他嘶啞著嗓音說不出再多的言語,只是定定看著眼前人。
她本來該是他的弟子。
可惜一念之差,便是天差地別。
「不必抱歉,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游翎勾起一道譏誚的笑容,「不過要我什麼都不做看著你在這座劍魔山上苟延殘喘,還真是不甘心啊!」
「所以我為人族和整座天武都準備了一份禮物。如此,你活著也好。」活著才能看到一切。
他冷下眉眼越過劍魔走向了明賀,「道友,你該跟我走了。」
畢竟你就是這份禮物里不可或缺的一環。
他淡淡瞥了劍魔神情滿是不在意。
畢竟他傷不到劍魔,劍魔也傷不到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劍魔面上有幾分氣急敗壞,還有幾分意料之中,頓足半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定定看著明賀。
目光一如之前雲海中游翎乍現。
明賀沒有移動身體,也不在意游翎伸過來禁錮住她自由的手,只是看著劍魔淡淡開口,「四季花呢?」
游翎這次卻沒有耐心再聽他們把話說完。
拂袖晃過間,劍魔的軀體便黯淡了幾分,再睜眼古亭之中已經空空蕩蕩,黑暗席捲,一如之前的數百年。
他睜著眼看著明賀原先站著的地方笑了起來。
了卻餘生,其實也快了。
因他開始,就該由他結束。
他嘆了一口氣想起了明賀剛才抬眸的表情有片刻的失神,「四季花啊!」
「那其實不是一朵花,而是一種花。」
一種四季常開,只開在人心裡的花。
如果那花有實體,應該是這樣的。
劍魔忽然揮手凌空一點。
由古亭之頂突兀綻開了一片金黃色,一直向下蔓延,將整座山都覆蓋住。
花瓣金黃好像踱上太陽的餘暉,剎那乍破了遠處的黑暗,與陽光一樣燦爛明媚。
劍魔山上的黑暗自此遠去,一瞬重見了光明。
如果明賀在這裡,大概會認出那花不是別的,正是極為常見的向日葵。
此花,四季皆可開。
第140章 折去傲骨
暗沉斷崖,血色殘殿,封閉幽室。
明賀被禁錮在黑色的玄柱上,看著周遭猩紅的血線彎唇有些想笑,笑她自己兜兜轉轉竟然重回了故地,仿佛數月光陰並不存在。
這裡的景致她很熟悉,即便黑暗如墨遮擋視線,她也知道左側有一面黑漆漆的石壁。
那石壁上沾染過她的血,也沾染過木千的血。
游翎竟然帶著她回到了血河殿,回到了血河之下的重重暗室。
果然是黑風盟的盟使,心思手段不同於尋常之輩。
她不知道當日為何人族強者和九天閣不毀掉這座殿宇,卻知道這裡本該有大陣籠罩,尋常修士根本就進不來。
即便有修士出現在附近,人皇宮那位陣修大能也會第一時間感應到。
這是屬於陣修的風采。
可是游翎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卻至今沒有人族強者的出現。
這當然不正常。
是因為游翎的手段嗎?
明賀眸光微沉,滄浪島上她急於逃命,卻也不是全然不知其中風波。
那面黑色的陣旗迎風獵獵……游翎還是一個陣修嗎?
她閉了閉眼,想起游翎的身份以及他和劍魔慕辰之間的過節心神起伏,一時竟是複雜到了極致。
「你在同情我嗎?」
游翎勾著譏誚的笑容冷冷看著明賀,右掌掌心略微發白,身上卻有殺意悄然凝聚,與暗室外血河翻湧的蕩漾清音匯合在一起,很有化身殺神的前兆。
他並不想殺掉明賀,他是想毀掉她,就跟……毀掉多年前的自己一樣。
可是他厭惡這樣的目光。
從骨子裡厭惡。
他當然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
同情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