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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戰場之上,他們看不到蒼天,只看得到黑色如潑墨般籠罩層疊的濃霧。
那麼,濃霧就是蒼天。
是將天地靈氣和自然之力都阻攔在諸天戰場之上的蒼天,禁錮住他們的蒼天。
可是數千年來都是如此。
濃霧無窮無盡,每一個天眼族死去,霧氣就會濃上一分。
這本就是無解且矛盾的難題。
畢竟他們不可能不殺天眼族。
所以,蒼天不可破!
他是這麼想的,也想這麼說出來。
恰在此時,明賀清喝一聲,腳尖掠地騰空,身形翻轉,人在半空,軒轅劍就已經遞了出去。
她施展的劍招是浮雲宗落衡峰的立峰劍法,落衡劍。
降落的落,平衡的衡。
天地萬物的秩序是平衡。
若是蒼天降落在人族身上的東西並不平衡,那為何要接受嗎?
逆來順受,只因掛名天字嗎?
憑什麼呢?
諸天戰場是劍尊身死獻祭天地所化就的戰場,也是天武大陸抵抗諸天萬族的戰場。
這方戰場屬於人族,蒼天是什麼模樣,應該由人族來決定。
黑色的長劍如一道匹練,其上氣息恢弘古樸,隨著主人手腕的蓄力激起千重劍浪。
血海翻波被劍尖氣勁挑起,帶著洶湧澎湃之勢鋪天蓋地籠罩著戰場,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橫掃四方。
勢如卷席,排山倒海。
天眼族大軍在這足以撼動天地的一劍下又折損了不少。
明賀體內的靈氣也到了盡頭,星辰鎖滾燙髮熱,已經耗盡了所有的星辰之力。
右手酸痛止不住地顫抖。
不得已之下只能跟夜珂一樣以撕下的布條固定住。
一襲染血的重甲沉重如泰山,幾乎壓垮明賀的脊背。
可她的身軀挺直如青松。
經歷過舉世皆敵,經歷過極致絕望,經歷過地獄煎熬。
還有什麼可以摧毀她的意志呢?
明賀舉著軒轅劍還在殺敵。
眉眼的狠厲和不屈攜著星辰之光落入了老者的眼裡。
他愣了愣,除了認可明賀少尊主這個身份外,腦海里浮現的是過往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天驕。
他也曾年少輕狂過。
如此,再輕狂一次也未嘗不可。
鬚髮皆白的老者站起身體放聲大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對著白衣白髮的青年點點頭,眸子裡升騰起的光亮與此刻在亭子外面廝殺的每一個人族修士如出一轍。
其他地皇境的強者一個個站起身體,嗓音輕飄飄卻帶著山海不可撼動的堅定:「固所願也。」
他們收起了手上的靈氣涌動,再次閉眸,身上升騰起了一種蒼勁仿佛來自莽荒的氣息,雙手掐訣,與十九的手勢並不一樣,氣息卻是同等的恢弘浩大,席捲而出托起那道金色光芒。
唇角蒼白蘊染血跡,氣息時強時弱明滅不定,就連掐訣的手也在空氣里止不住顫抖。
可是他們不管不顧,眼裡只有那道落滿血海的金色光芒。
浩瀚的靈力奔涌而至,一半落在光芒四周,一半落在十九身上。
勢如破竹,金色的光芒越過明賀和十九的頭頂,懸在高處像是漫天繁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上上方,似乎要去找尋太陽和月亮。
十九眸中掠起喜意。
她對著那些強者點點頭,踩在虛空里向上掠起,追隨著光芒的指引移動身軀,青雲直上一般乘著清風。
黑色的陣旗染上金色的點點星光,隨暴風呼嘯吹拂而不改節奏。
十九回眸認真看著明賀:「你還可以嗎?」
明賀唇角苦澀,剛要說話,就感覺到原本枯竭的靈海一瞬充盈,靈氣遊走四肢百骸,將滲入骨髓的血氣化為己力,她的四周充盈著一股清正凜冽的氣勁,將異族血氣和罡風都排除之外。
「可以。」明賀低眸看著隱匿在黑暗裡的兩道身影眸色微暗,抬眸的目光堅定明亮,軒轅劍往下滴著血。
她的右手還在顫抖。
靈氣可以填滿靈海,沒有辦法驅逐疲憊。
她確實疲憊到了極點。
十九看著她,忽然拔出一直背負著的劍丟給她,神情認真而鄭重:「它的名字是北星,北斗七星的北星。」
「從現在開始,北星劍歸你所有。」
她這麼說,轉身去揮舞陣旗,繁複古樸的手勢再起,金色的光芒愈發盛大浩瀚。
明賀呆了一瞬,看著左手握著的北星劍,這是一柄長得很漂亮的劍。
劍身、劍柄都勾畫了玄妙莫測的劍紋,以星辰圖案點綴,薄如蟬翼的劍刃透著淡淡的寒光,是一柄看起來很冷的劍。
觸手卻是溫暖如日光照拂。
自握上劍柄的那一刻開始,沉寂下去的星辰鎖又開始無聲震盪,似乎是某種歡呼雀躍。
明賀心神恍惚,聽到了已經掠上上空的女子聲音沉冽:「還記得我送給你的骨冊嗎?」
骨冊。
明賀當然記得,那本骨冊現在還躺在她的儲物戒指里。
那本骨冊,其實是一道劍訣。
北斗七星劍法,北斗七星劍陣。
劍陣。
明賀看著四周迎風飄揚的黑色陣旗和上方籠罩乾坤的金色光芒,舒展眉眼有所領悟,左手揮起一劍逼退已經重重疊疊涌至身前的天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