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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先生的目光是如此地銳利,仿佛一眼就看出我說的是謊言,臉上露出了不贊同的表情。
但我也無所謂他究竟是怎麼想,畢竟祂獨獨盯上了我一人,所以……並沒有人能真正意義地幫到我。
此時的我很怕聽到福爾摩斯先生繼續說些什麼,從而輕易地戳破我的謊言,於是我便粗魯地直接裝過身,快步離開這個地方。
只是,我剛走了幾步,還沒來得及走到街角,就聽見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聲,喚著我的名字。
「阿德里婭女士……女士?」
聽聲音好像並不是福爾摩斯先生,我奇怪地皺起眉頭,厭煩地轉過頭向身後看去。
竟然是那位叫做亞瑟·查德維克的男人,他一邊戴上時興的高帽,一邊神情嚴肅,快步向我走來。
出於對學者的尊重,我停下腳步,「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男人站在我的面前,幾乎高過我一個頭,他禮貌地朝我點頭示意,深邃的五官隱藏在帽子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請問,您認識康特伯爵嗎?」
聽到是這樣的事情,我不耐煩地搖頭,「您應該也能從我的口音中聽出我是美國人,我怎麼可能會認識這樣的大人物呢?」
正要繼續離開,卻聽到身後那人繼續問道,「在康特伯爵給我的書信中,我看到了這樣的描述……」
「我日日夢見龐大的怪物在我的眼前緩緩地蠕動,它的身體是粘稠的腫塊,不停地流淌著汁液,發出刺耳尖銳的呼嘯。我快要瘋了,恨不得再也不要入睡……」
我停下腳步,這寥寥幾句話便證實了我的猜想,他確實因此而死。
心中對於康特伯爵的遭遇不禁感到十分同情,但……也僅此而已。
因為我不像他,此時的我仍陷入這般困境之中,不知前路。
於是,我抬起頭看向面前正用碧綠的眼眸觀察著我的男人,冷漠地說道,「這寫文字聽上去確實很可怕,但我不明白您究竟想知道些什麼?」
「事實上……」他遲疑地停頓了半晌,而後才像是下定決心道,「在接到康特伯爵這封信之後,我好像也開始做起了類似的夢境,只是更加朦朧和模糊,我不確定那究竟是什麼,但那夢境是如此地真實,好像我真的身處其中一般。」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他,詫異道,「您也做了這樣的夢?」
他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一開始是偶有一次,後來是一月一次,如今幾乎是天天如此。甚至白天,我也會產生在某個瞬間看到不應該出現的畫面,像是荒涼的殘垣廢墟,又像是偉大而神秘古蹟,即是徹底的毀滅又是巧奪天工,不像是人類可能做出的手筆。」
查德維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失落道,「一日又一日的夢境中,我多年來建立的知識體系幾乎因此轟然倒塌,開始懷疑是否科學的盡頭是神學,偉大的牛頓其實早已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我雖然沒有進行過性的學習,但設身處地想想,如果對方所言非虛,一個專門研究物理的學者竟在有朝一日遭遇了此等驚悚荒唐的幻境,他所體會到的崩潰一定不會比我少。
可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甚至都無法保護自己,又何談幫助別人呢?
欲言又止的我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遭遇了太多,我已經學會對所有事情抱以謹慎的態度,只是說道,「很抱歉,我想在這件事情上,我無法幫助你。」
他緩緩睜開深不見底的眼眸,那雙眼眸放在我的身上,看得我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同時他的薄唇緊抿,像是對此感到非常失望。
不過,他隨即露出了釋然的表情。
「確實,或許您目前並沒有遭遇到我所遭遇的。但我猜測,這或許不是偶發現象,這也是我特意過來的原因。倘若您未來也遭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我想您或許可以來找我,屆時我應該能幫到您。」
「……為什麼?」
「槍枝這樣的武器對於腦海中產生的幻覺毫無辦法,但是我最近聽說了德國的一位物理學家倫琴的事跡,他發現了劇透穿透性的X射線,我準備聯繫對方,以獲得相關的更多信息,試驗X射線是否對於這種幻覺能產生影響。」
我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X射線。
儘管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科學,基於兒時我父母對我的影響,我從骨子裡還是十分相信這些東西的。
如果一味的逃避和反抗不能解決問題,那麼科學呢?
是否終有一日幫助我恢復正常的生活。
「更何況,人類早已從蒸汽時代進入了電氣時代,卡文迪許的負責人湯姆森先生竟然從曾經被認為是不可分割的原子中發現了更小的電子,法拉第先生發現了磁生電,麥克斯韋先生發現了光的電磁理論……這一切都可以作為人類的武器。」
「人類早晚能理解他們如今不能理解的事物,並在日復一日的研究中理解它們的存在。」
淺淺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且高貴的華袍,他微微勾起唇角,眼底是龐大到關乎人類未來的野心,亦是自信於對萬物的掌控。
仿佛即便是遭遇了令人恐懼的未知,在他的眼中,好像也沒有什麼是不可戰勝的。
我忽然被這種目光觸動了,身體是極度的舒坦和激動的戰慄,不由自主地想要信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