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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間經過了一道柔和卻溫暖的陽光,孩子們在快速經過我的時候開心地嬉笑打鬧,漂亮的姑娘們已經穿上了輕便簡單的裙子,一邊說笑著,一邊在與我對視時,露出了一個善意且含蓄的笑。
我匆匆行走的步伐恍惚間停了下來,一時間有些怔愣,但隨即,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傾灑下來,斑斑駁駁的光暈照在我蒼白的皮膚上微微發熱,我的身上好似流淌過一股暖流,毛孔都舒展開來,恬適寧靜。
我忍不住抬起頭,眼睛在看向樹葉間隙的光暈時刺痛地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但我卻不在乎,只是不停地深呼吸,忍不住牽扯起了一個發自心底的難看笑容。
好久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的太陽了。
比我以為得還要久。
清脆的鳥啼仿佛是美妙的音樂讓我感到愉悅,樹蔭間的陣陣幽香讓我通體舒泰,我抬起手,抹掉了臉頰上濕漉漉的痕跡,而後挺胸抬頭,緩慢而又堅定地往前走。
但我的腳步卻不自覺地愈發輕快起來,甚至像那些年輕的姑娘一樣仿佛每一步都是快樂。
不過我依舊不敢大聲地表達我的快樂,生怕被什麼人聽見並將這些事物在我的面前親手毀滅,只敢在嗓間擠出克制隱忍的低笑。
原來,我的世界裡存在著這麼美好的東西,但我卻至今才發現它們的存在。
或者說,我因某種原因,始終無法窺見它們哪怕一絲一毫。
但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我想,至少現在還不算太晚。
*
自從亞瑟離開了我之後,我的生活好像重新開始了。
我買了一架價值不菲的鋼琴,像是後悔又像是彌補,我每天都會彈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直到我盡興才會停下來。
音樂對於我來說也不再是枯燥乏味的東西了,我感覺我在彈奏時仿佛窺見了音樂的奧秘,緊緊地與它融為一體,深深地沉醉其中。
我還開始重新拾回了我看書的愛好,只不過,現如今我更愛看一些嚴肅的文學書籍,對那些我原本最愛的、天馬行空、哥特詭異的小說產生了非常嚴重的牴觸心理,不願再觸碰。
不僅如此,每天我都會抽空離開家門,找時間走一走。
我並不會叫馬車,而走啊走,不知疲倦地走,仿佛只要我樂意,我甚至能走遍整個倫敦,欣賞每一處即便是微小到極致的美景,試圖與這片土地的每一處建立聯繫。
不過,我很快發現,這座城市與我最初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這讓我感到非常奇怪,明明我在家道中落之後一直身處倫敦,為什麼卻好像對這一切陌生至極?
哦不,我對這裡好像有些印象。
我抬起頭,一道體面的鐵柵欄橫在行人與警局之間,除了一個掛在高處的巨大招牌,上面清晰地寫著蘇格蘭場這個詞。
可是,我是什麼時候來的呢?
我皺了皺眉頭,但未做他想,懷著顧忌和憂慮想要離開。
但這條路就好像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中一樣似曾相識,連路兩旁的街景都那麼地歷歷在目。
更可怕的是,我的身體好像代替了我錯雜的大腦,有目的地走在了這條未知的道路上,迫使著我立刻前往某個我急切想要抵達的地方。
一個對於我來說,完全未知的地方。
終於,我緩緩停下了腳步,站在了一道漆黑的大門面前。
上面清晰地寫著地址,字母和數字的排列也是如此熟悉。
貝克街221B。
門的背後,好像隱藏了什麼我極力不想觸碰卻又不得不知曉的秘密,一旦推開大門,我現如今平淡且自得其樂的生活很有可能會立刻煙消雲散。
不……不。
我不禁後退了一步,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逃離。
現在,我過得很好,甚至比和亞瑟·查德維克在一起的時候更加怡然自得,為什麼要讓這些秘密打破我原有生活的平靜呢?
我心緒不寧地抿起嘴唇,只想落荒而逃般轉過身,立刻離開這裡。
而我也這麼做了。
但就在我邁出離開步伐的同時,「吱呀——」一聲,大門從里側被緩緩地推開了。
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樣。
第37章 骯髒
打開門的是一位年長的老太太,她像是要出門,在見到我之後,她先是不經意地掃了我一眼,然後問道,「女士,有什麼事嗎?」
但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這位太太的目光卻又遲滯地重新放在了我的臉上,在片刻的疑惑過後,她捏著眼鏡腿,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著我。
「……是您?」
我感到非常茫然,因為我完全不記得我曾見過對方,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長得與我十分相似,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表現得像是認識我。
「太太,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聽到我這麼說,她才像是稍稍放鬆了一些,點了點頭絮絮叨叨,「是啊,她不可能還這麼年輕的,不過,你們真的長得很相似。」
她搖了搖頭,「害,這位小姐,還不知道您叫什麼名字呢?是來找福爾摩斯先生的嗎?」
「您叫我阿德里婭就可以了,不過,我只是偶然經過,並非來找人的。」
說完,我便朝她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打算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