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突然,我的手動了,緩緩上升至我腹部的高度,輕輕地撫摸著,並在之後若有所感地掀起了身上的衣服,低頭看了一眼我腹部的刀疤。
記憶回籠,那時的我像是瘋了一般,對照著那本書上的圖案,拿尖利刺目的小刀刻在了自己的身上,顧不上傷口很快就已經變得血肉模糊,額頭上是因為痛苦而留下的冷汗。
但當我刻完的時候,我整個人便立刻放鬆了下來,仿佛虛脫一般無力地側躺在椅子上,但內心卻立刻被巨大的安全感籠罩。
祂不會再來找我了。
更不會來傷害我了。
如果書上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祂是我無法形容且想像的、來自遠古那不可名狀的、邪惡且混沌的外神的話,那麼,這個印記是我唯一自保的方法,而在我完成最後一划時,我便已然安然無恙。
隨後,那道傷口逐漸結痂脫落,露出了猙獰的疤痕,但我時常會在不安的時候輕輕撫摸以確認它的存在,好告訴我,一切始終如常。
但,卻又並非毫無變化。
我其實並不喜歡看報紙,因為那好像是在提醒我,我身處一個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時代,時間不停地前行,但我只能獨自殘喘地等待著時光的流逝,被整個世界隔離在外。
可是,我又不得不這麼做,因為自從我在報紙上再度看到了他的身影之後,恐懼便像是幽靈一般死死纏著我,讓我不停地為此感到驚恐和懷疑。
是的,我在一張俘虜營的合照中看見了他的身影,即便只是淺淺的、模糊的一個輪廓,但我非常確定,那就是他,一定是他。
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那裡呢?
為什麼?
我不得而知,甚至也不敢深想緣由,只是不停地在每日的報紙上搜索著他的蹤影。
不過從那以後,他便消失在我所能接觸到的任何渠道和途徑,再也找不到痕跡了。
我眯起眼睛,起身走向窗戶,想要拉上窗簾,如今的我開始厭惡起光線,原本的帝國因為戰爭而泥足深陷,經濟遲緩滯脹,讓我看不見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可是,我還是想好好活著的,因為我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我想要知道祂的存在究竟有什麼目的,更想知道祂又為什麼纏上了我。
我知道,祂的身上一定存有什麼不可直言的巨大秘密,足以影響整個世界,但目前的我,對此一無所知。
只是,當我正要拉上窗簾的時候,我突然看見我的窗外站著一個人影,當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時候,對方卻突然跑開了,顯得非常奇怪。
我來不及看清對方的長相,但是通過外表的輪廓,能大致得出,對方是一個混血兒的結論。
這讓我感到非常奇怪,畢竟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根本就沒有人敢靠近這裡。
但即便如此,我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準備繼續我漫長而又無意義的人生。
可是,對方的出現並不隨我的意志而轉移,一定是存在某種目的的。
幾天之後,當我再度想要出門購買我必須的日用品時,一道快到破空的聲音從高處向我所在的方向墜落。
當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做出反應,而後堅硬的物體外殼重重地砸到了我的肩胛,我下意識地發出了悽厲的呼喊,感覺骨頭都快要迸裂開來,讓我整個人在疼痛之中像是快要失去意識。
破碎的花盆散落在地面,我的周圍是一片狼藉。
但我卻顧不上這些。
很快,當我在半暈半醒之中,我隱約看到了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腳步向我快速跑來,一個長相醜陋的混血兒撿起了路邊的石塊,在我模糊不清的注視下,高高地將石塊舉起,猙獰著面容,對準我的頭,像是要狠狠砸下。
我猛地一個激靈,掙扎著朝邊上一滾,顧不上粗糲的地面幾乎要將我的皮膚割傷,也只希望能迅速逃離對方的傷害。
一擊不中,對方的攻擊變得遲疑起來,又或許是不遠處有人即將要經過這裡,這個陰森瘋狂的混血兒迅速扔掉了手中的的石頭,快速地逃竄離開了。
……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冰涼的地面上躺了多久,但當我逐漸從疼痛中恢復意識的時候,刺鼻難聞的消毒水味讓我渾身難受,眼前是刺目的白,白得過頭,肩膀上無法令人忽視的鈍痛一陣又一陣,無法讓我忽視。
我不知道究竟哪個外鄉人竟然如此好心將我送到了醫院。
我還以為我會因為失溫而凍死在街上,因為這裡的人幾乎不可能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我身上的古怪謠言幾乎要傳遍這附近的所有街區。
但我偏偏就來到了這裡,金髮的年輕醫生臉上還帶著較真,事必躬親地幫我檢查身體的傷處。
見我醒了過來,他才終於停下了動作,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並低下頭在病歷上認真地記錄著。
「您需要好好休息。」
「……」我卻忍不住思考,現在的醫生原來已經不再使用放血療法了嗎?
但最終,我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只是任由他對我進行毫無回應的囑咐。
似乎是覺得他是在對牛彈琴,最後,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很高興,便轉身離開了。
可是,我的確沒有經歷應對這樣的談話,因為我突然想起了我好像在那本書上見到過一段文字,而這段文字不可避免地在我的腦海中不停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