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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完毒之後,醫生輕輕地解開了我腹部的衣服,原本還算平靜的神情在看到我的腹部之後,先是一愣,而後在我的一陣痛呼中,他忍不住不可置信地驚呼道,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剛剛那是什麼……?你的肚子動了?!」
我不知道我的腹部此時又發生了什麼變化,但我只覺得痛意更加明顯了,幾乎要讓我立刻昏死過去!
「救……救我!」
我忍不住開始哭泣,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絕望,我原本以為我已經再也不畏懼死亡,可是在遇到這般可怖的情況下,我還是不由得感到害怕,或許是因為,我下意識地覺得,我此時面對的是遠比死亡更可怖的東西。
那被我埋藏的恨意又不由得瀰漫上來,祂——奈亞拉托提普,究竟對我做了什麼,讓我成為了這幅模樣,以至於我的同胞見到我都覺得我也是怪物的一員?!
而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我竟然在此之前都默許著這個怪物存在於我的體內,任由它發展壯大!
不知是出於醫生的責任還是因為人類本身的好奇心,對方很快冷靜下來,用著顫抖的聲音說道,「普通的墮胎方式可能不行,這必須得剖腹產,你要想好,我要拿刀剖開你的肚子。」
我根本不在乎對方用什麼方式,只要他能將這個怪物的子嗣從我的肚子裡拿出來,我做什麼都願意!
「那就……那就剖開!」
眼前金髮的醫生看上去有些被嚇壞了,我不知道我的模樣是否讓他回想起了可怖的噩夢,但他還是快速地帶上了橡膠手套,而後用導管給我吸入了乙.醚。
我以前從沒被麻醉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乙.醚是一種令人感到愉悅的甜甜香味,讓我飄飄欲仙,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令人迷醉的酒精味,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是醉了一般。
不多時,劇痛好像稍稍緩解,白色的天花板在我的視野里不停地晃蕩,就好像我其實已經漂浮在了水面上,但也恰巧因為劇痛抽離,我更加感受到那股邪惡的力量隱藏在我的體內,那種感覺讓我從沉醉中又立刻清醒了些許,因為我感覺它意圖將我整個人撕裂開來,好獲得它想要的自由。
不行……恍惚之中,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冷汗直流,忽然從迷惘中清醒了幾分。
倘若醫生真的用剖腹產將這個怪物從我的肚子裡拿出來,那個怪物會如何呢?
它會如我所願死亡嗎?
……它可是惡魔的子嗣啊。
或許,事情反而會變得更加糟糕,甚至,我可能又會因此害了在場無辜者的性命,讓悲劇重演。
我眨著惺忪睏倦的雙眼,急切地張了張嘴,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麼,試圖清醒過來,但是乙.醚的麻醉性實在是太強了,我的腦海始終被一層迷霧籠罩,根本無力掙脫提醒其他人停下動作。
尖銳鋒利的刀口觸及在我的腹部,一層、兩層……直到刀劍剛剛來到子宮這一層的時候,連麻醉藥都無法抑制住我腹部的疼痛,像是從內部向外突破出來,開膛破肚的鈍痛感幾乎要讓我昏厥過去,我甚至覺得血液正汩汩地從我的腹腔流淌。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如我所料,下一秒,我聽見護士驚恐的尖叫聲,而當我用力地睜開眼睛,試圖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在模糊的驚鴻一瞥之中,我看見一個醜陋漆黑的、人形卻長著數條觸手的怪物出現在了我的胸前,幾隻眼睛同時睜開並聚焦在我的身上,朝我張開腥臭的嘴,露出了多排牙齒,沖我笑,發出我難以接受的含糊發音。
那種邪惡的發音我好像從哪裡聽過,但現在,我的大腦一片混亂,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邊上的護士已經暈了過去,那位醫生則站在我的身側,呆滯地按壓住我腹部的傷口,驚恐地瞪大眼睛渾身僵住,我很感激他並沒有扔下我逃跑,但此時,我看著他臉上流露出我難以理解的瘋狂,我恰恰希望他扔下我趕緊逃走。
「呃伊呀咿呀吶啊,呃咿呀咿呀吶啊啊……」
突然,它的嘴裡發出了古怪而又瘮人的駭人聲響,我說不清我此時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個怪物的,但我那一瞬間突然特別想吐,因為我實在是難以接受我竟然是這種東西的母親。
眼淚無知覺地順著臉頰滑下,我自嘲地笑了,但每一次發出聲音,都伴隨著腹部劇烈的疼痛。
真好啊,都傷成這樣了,我一定能因此而死了吧。
但當我的目光在此看向它,那一刻,我卻莫名感覺到它身上強烈的嗜血**,像是隨時要啖我的血肉,將我吞噬到體內。
不,不僅如此,它還想要其他人……不僅是在場的所有人,而是這周遭的一切!
一時間,我立刻失去了就這樣離開世界的想法,因為即便我真的要死,在死之前我也先殺死它,只有殺死它,我才能安心赴死。
於是,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掉落在我身邊的手術刀,在它朝我攻擊之前,將刀刺進了這個怪物的身體裡。
那是一種我難以形容的觸感,軟綿綿的,好像我並未傷到它分毫,甚至,那個怪物正用它醜陋的眼睛看著我,像是在嘲笑我的無用功。
我憤怒了,一直以來籠罩在我身上的痛苦和壓抑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缺口,我艱難地拔出手術刀,復又重新用力地刺了進去,帶著我無法控制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