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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濛扛著圓木,一步一個腳印,步履穩定地朝前行進,好似壓根沒有背負這般沉重的圓木似的,令人嘖嘖稱奇。
他周圍攏著一些士兵百姓,都是來看熱鬧、瞧好事的。張濛巴不得人再多一些,好讓他能在成功之後,聲名更加煊赫!
她默默朝前走著,有士兵為他領路。扛著圓木前進是一件苦差事,同樣是件頗為無聊的事情,但對於張濛能走到什麼地方的好奇心驅使著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關注他。張濛起初壓根不覺得疲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肩膀才慢慢酸痛起來。他強行抑制著自己肩背挺拔、昂然前進的動作不變形,繼續前進。
四十分鐘後,張濛的後背已經沁出了淡淡汗漬,肩膀酸痛腫脹,難以忍受。她仍然可以大跨步前進,圓木依舊沒有半點搖晃,身邊圍攏的人早已不再出聲,他們情不自禁地屏息閉口,用專注的目光盯著張濛,不知為何,這些人心中早已沒了嘲弄想法,甚至隱約期盼著他能真正做到這一偉事。
圍觀的人怎麼越來越多了,他們不用工作的麼……張濛有點頭疼,他本想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喝一口生命之水恢復體力,沒想到這些人這麼盯著自己,壓根做不到啊。還有多久才能抵達目的地?
正在他腹誹吐槽之時,意識內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作者有話說:
第59章 踏破千軍(八)
「張蒙, 你做得很好,你托舉圓木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驛站, 不少地方都開了賭盤, 我順便賭你贏了,加油。」
張蒙靜默片刻:「……賺的錢分我一半。」
「沒問題。對了,你舉圓木不用特別在乎形象, 就算狼狽一點也無所謂。人是一種共情動物,如果你艱難險阻仍然決不放棄,最後成功的話, 其他人也會為此歡呼雀躍。」
周茹這話實在有點多管閒事、交淺言深的味道, 但張蒙知道她說得沒錯。他也不是性格桀驁的槓精人士,在意識中回道:「好。」
兩人的聯繫掐斷了, 張蒙打消了使用『生命之水』的想法, 默默扛著圓木繼續前進。
他的手掌已經被摩擦得發紅髮腫,肩膀擠壓的地方酸脹火辣, 痛得人頭皮發麻。不過好歹張蒙也是能正面弒神的凶人, 這點兒疼痛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皺皺眉就過去了。
等張蒙望見了東牆夯實的城牆與高聳的大門時, 他意識到自己勝利在望了。
跟隨著他、圍攏著他的其他人也同樣發出一陣略微激動的騷動, 有個膚色黝黑的漢子對張蒙小聲道:「加把勁兒!就快了!」
張蒙承了他的好意, 朝他慢慢點了下頭。此時汗水已經從他鬢角滑落,讓他整個人如從水中撈出來似的,頗有些狼狽不堪。正在他打算一鼓作氣地趕到東門時, 東牆邊巡視的兵卒們忽而一陣騷亂——
「公子珏來了!見過公子珏!」
公子珏?張蒙扛著圓木心裡吃驚, 往過瞥了一眼。
只見人群分出一條大道, 幾個服飾典雅, 深衣直裾的年輕人騎馬而來, 為首那個頭戴玉冠,眉眼清秀端正,衣服上隱隱顯出些精緻的繡紋,胯|下馬兒也精神煥發、神駿非常。餘下些人大約是他的護衛,腰上掛著長劍與彎刀。
公子珏揮了揮手,混不在意地叫其他向他彎腰行禮的百姓士兵退下。他勒馬停在街邊,利落地下了馬,默默將目光投向張蒙。
看他好像沒有直接過來的意思,張蒙也不理睬他,扛著圓木走到東牆底下,伸手一抬、一按,碩大圓木登時落在地上,激起灰塵無數,沉重的木料撞擊地面時,仿若能感到一絲震動。
「呼……」張蒙汗如雨下,長長地出了口氣。他甩甩腦袋,汗珠從髮絲上跌進土裡。
正在他扭動著肩頸時,公子珏拉拽韁繩,牽著馬兒朝他走去。
到他頭前幾步時,公子珏鬆開韁繩,任由侍從接過,兩手併攏,神色莊重,朝張蒙微微鞠躬,手指並過眉心,而後放下,姿態說不出的寫意風流。只是與張蒙靠近了時顯出一米七出頭之人對一米九往上之人時矮了許多的尷尬……
他鄭重道:「敢為這位壯士姓甚名誰?」
「在下檸檬。」張蒙同樣雙手合十,朝他深深一躬。感謝周茹的叮囑,也感謝這個古老而貧乏的世界裡尚未出現『跪』姿。雖然真要那樣他也會照做,但朝人下跪無論如何都有些讓他心情不爽。
「寧壯士!」公子珏神色溫和,「方才左右同吾道,有人將圓木抬起,搬到東牆,吾聽聞之後,當即前來,果真如此。我曾聽聞壯士乃是周家小姐的侍衛,力能拔樹,威武雄壯,現下看來,這話還是貶低了壯士啊!」
他說話這樣客氣,又顯而易見地捧了他,張蒙也算看出他想要將自己納入麾下、見才心喜的想法,於是順水推舟地謙虛了幾句。
張蒙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高中生,也看過不少電視劇,面對公子珏心裡毫無波動。而在古時候,懂禮通字的人又太少——本以為張蒙只是個莽夫的公子珏倏忽發現他竟也談吐文雅、文質彬彬、不卑不亢,心中愛才更甚,直把張蒙當作了文武雙全的奇才。
他一時之間,便有些迫不及待,昂然道:
「寧壯士這般大才,何不效勞軍中,為燕王分憂?但憑壯士之勇,可謂冠絕三軍!屆時光耀門楣,封妻蔭子,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