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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足有兩個小時,飛船的船身才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
張濛立刻明白這是劣質飛船在加速之前必然會出現的一種情況——這艘飛船要進入「什麼地方」了,而那極大可能就是「蟲族」的地盤!
周圍的器械輕微地顫抖起來,發出互相磕碰的刺耳聲音,舷窗外美麗的星空背景消匿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危險的黑暗。張濛感到自己的感知仿佛一瞬間被拉長了許多,連思維也變得緩慢,如同一格一格行走的分針。
這……就是……穿越……黑洞的……感覺……嗎……
張濛在艱難的思索之中,感到了類似於窒息的痛苦。膠囊內監控「奴隸」生命體徵的各項指標開始發癲了似的朝上蹦,很快從「健康無害」的淡綠提升到了「瀕臨危險」的深紅。
在張濛的眼球開始充血並且已經打算使用「負能量」抵抗的最後一刻,整個飛船又突兀地一震,窗外的黑暗飛快消散,鋼鐵般的色澤取而代之。令身體感到痛苦的壓力驟然降低,張濛咳嗽著呼哧呼哧粗喘著氣,那股讓耳膜撕痛的感覺終於消失殆盡——「蟲族」的聚集地,到了。
「唔……這是什麼地方?」
「好痛,好難受,呃……救命,誰來救救我!」
「咕……咳咳……血,流血了……」
一陣尖叫夾雜著亂七八糟的求救、呻.吟、痛苦與茫然,顯而易見,在剛才那令人無法忍受的不適中其他奴隸也終於從昏迷中甦醒。在吵吵鬧鬧中,緊閉的鋼鐵大門轟然洞開,一群身穿陳舊的輕型機甲的阿爾法沖入門內,粗暴地將膠囊打開,從而把每一個奴隸從他們的躋身之處揪出來。
張濛被拉著胳膊拽得跌倒在地,身上測試的軟管粗暴抽離帶來了針扎的細微痛苦。她看了一眼那幾個星盜,悄無聲息地縮著肩膀按了下手心,再次打開信號發射裝置將現在所在的位置傳遞到帝國那邊。
星盜們將奴隸全揪出來,數了數人數:「只有兩個死了,運氣不錯。」
張濛眼睜睜瞧著兩具頂多十四五的年輕孩子的屍體被拖出來單獨放在一邊,它們的屍身上都有著鮮紅的於痕,顯然是身體素質不過關沒能熬過穿梭黑洞的那一段並不算漫長的時間。見此慘狀,少年少女們的哭泣聲減弱,更高的恐懼瀰漫在人群中,只偶爾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泣。
星盜們用特製的繩索拴住了奴隸們的脖頸,張濛隱晦地觀察了一番,沒看出誰和她一樣是被安插進去的間諜,就暫且按捺下去。
——這時,她忽然感覺一陣危機感撲面而來,「第六感」在提醒自己!
雖然並非是能威脅到自己本身的「危險」,但目前正在隱蔽行事的張濛最好不要撕破無害外皮露出殘忍內里。於是,雖然尚未完成十分鐘的維持時間卻也若無其事地又按了下手心,關閉了信息發射裝置。
在她關閉了裝置不到三十秒,被推搡著朝飛船外走去的張濛目睹了飛船鋼鐵的大門被無情撕裂的場景。哪怕她也同樣做得到,但毫無疑問,撕裂了大門的並非人類,而是「蟲族」。
「刺啦——吱吱——」
粗長如手臂的漆黑足肢從門上延伸而出,像撕爛一張紙似的撕爛了合金大門,直勾勾扣進飛船內部。鋒利的剛毛與尖銳的爪端閃爍著金屬色澤,一瞬間讓已經安靜下來的奴隸們重新爆發出悽厲的尖叫,震耳欲聾。
這就是蟲族的「本體」模樣嗎……張濛盯著飛船外龐大的身軀挪動,從撕裂的外口可以看到甲殼外閃爍的鱗光泛著翠綠和深藍,數隻圓球般的複眼貼緊了大門從外窺視著內部的人類,扇動的翅膀震出巨大的嗡鳴,屬於蟲族的猙獰姿態讓幾個膽怯的孩子驚嚇到昏迷跌倒。
「喂!等等!丹尼爾,這不符合我們之間的契約!你想幹什麼?竟然貼著飛船頂部近距離露出本體?!」星盜中領頭的那個舉起了槍枝對準門外觀察的蟲族,槍口威懾性開始凝聚光彈,將他鐵灰色的虹膜映出一片瘋狂的冰冷,「如果想撕破契約,那你現在就可以試試看!」
靜默持續了三秒,門外的蟲族外形扭曲著縮小,像被強行塞進洗衣機的龐大玩偶,五分鐘後,一個類似於張濛曾經見到過的醜陋的擬態蟲族形象出現在她的面前。蟲族用人類的擬態外形走進飛船內,星盜首領的警惕也略微降低——擬態比起本體戰鬥力要弱小至少二分之一。
「我沒有和朋友反目成仇的意思,只是……感受到了信號傳遞的波動,因此上來看看情況。」名為丹尼爾的蟲族用模糊的嘴巴露出了一個可怕的微笑,「別擔心……剛才或許是我搞錯了。」
它冰冷又漠然的非人的目光巡梭了一遍奴隸們,重點在星盜身上轉了一圈,才用腹部的發生器官散發出嗡嗡的低沉聲音:「這些就是我們需要的貨物嗎……看上去都還算健康。交給我吧,稍後我的同伴會給你應有的錢財。」
星盜首領稍微冷靜了一點,將槍口下移,歪了歪頭示意身邊的星盜將被捆起來的奴隸們交給丹尼爾,這個面目模糊的蟲族便帶著奴隸轉移到了另外一艘更小一些,形狀如同雞卵的飛船上,朝鋼鐵色澤的凹凸不平的星球駛去。
張濛轉頭看向舷窗,星盜飛船越來越遠,但它沒能離開,而是被十五隻小山般的蟲族撲上去撕咬啃食。很快飛船被扯碎,其中的星盜自然也被吞入腹中,那些阿爾法們慘叫著墜入蠕動的蟲口,他們的信息素並未發揮應有的作用,又或者……只發揮了一小部分,就被無情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