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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狠狠勒進肉里,張濛沉默著發動了千面的新技能:[方位轉換]。
一瞬間,白大褂女人眼中的張濛閃爍了一下,那些無法落到實處的虛無感頓時消散無蹤,於是她便清楚面前的人正是張濛本人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凝視著身材修長、相貌秀美、看上去頂多二十出頭的女性。
她的眼神清澈而專注,無聲無息地凝望著張濛時如同一隻小獸在初生的那一刻凝望母親,這份溫軟卻轉瞬即逝,化為鋒銳乃至於冷酷的刀刃一般的目光。
「……我還以為你會像個懦夫一樣躲藏起來呢。」
女人嘴唇微微張合,周身騰起如霧氣般凝練的敵意,某種無形的法術在醞釀。
張濛則在甫一落地便嗅到了一股極淡的屬於科研室內人類氣息的味道,她在基礎屬性強大的同時感官也變得加倍敏銳了,而淺上白昭的身上——至少有幾十個人的氣味,這些氣味大多是與她擦肩而過的程度,且都還活著。
纏繞心臟的茫然與困惑終於化為無形,徹底消弭殆盡。
但更大的不解與沉寂籠罩住了她。
張濛沉默幾秒,在那些攻擊逐漸成型的時刻終於開口了。她問道:「為什麼假裝自己是井田月子,淺上白昭?」
從一開始,事情就有些不對。
太過順利的事情往往蘊含著內幕,太過古怪的事情也是同理。
張濛只是走過了兩道門,就來到了本該放置在最機密最隱蔽地方的檔案室,又順順利利拿到了本該是絕密檔案的淺上白昭的資料,最後還能像打開自家抽屜一樣打開沒有上鎖的櫃門,而旁邊恰好有一台播放錄像帶的設備……
這該是有多麼稀罕的頻率,多麼難以置信的弱智程度才能做到?
張濛差點以為自己是傳說中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順風順水的天降福運的主角了,可這可能嗎?她可能會一切都這麼順利嗎?
——除非有人要她順順利利。
這個人為張濛掃清了一切阻礙,並且將至關重要的描述淺上白昭已經不再是淺上白昭的錄像帶放在了柜子里,請她觀看。錄像帶大概是真的,但淺上白昭是否已經真的被井田月子占據了身軀,這一點就有待觀察了。
混沌之海在張濛離開前確切地告訴了她井田月子已經被徹底殺死了。但若是井田月子黏在了淺上白昭身上,用某種方法繼續苟活了下來,混沌之海是不會說已經『徹底殺死』這種話的。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井田月子雖然黏在了淺上白昭身上,但卻不可能做出任何事情了。
她或許只能依附淺上白昭存活,但卻不能真正地占據她的身軀。或許井田月子能在各種情況下極為短暫的占據這身軀片刻,但她是不能一直占有的。
也就是說……之後的事情,或許一直都是淺上白昭,而非井田月子。
「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井田月子?」
張濛問道。她一瞬間想明白了之後立刻趕到自己如同一個愚蠢的白痴一般被眼前的女人騙得團團轉,將她當作了可憐的受害者但其實她並不可憐。
但現在就出現了一個新的疑問。
為什麼?
這麼做有甚麼好處嗎?
張濛面無表情地看著淺上白昭。
錄像帶里的井田月子總是一副巴不得別人看見她誘惑之處的模樣,但眼前的淺上白昭卻是一身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科研人員服飾;井田月子會殺死給她遞煙的男人,在她眼裡人類不是她的同類,而淺上白昭卻會要求那些曾經與她擦肩而過的氣味陌生的人類逃走。
她根本不是什麼井田月子……
「為什麼?告訴我吧。如果你有想要我完成的事情。」張濛道,「你這麼費盡心思的要我以為你是井田月子,那麼肯定有什麼目的吧,那是你作為『淺上白昭』時很難達到的目的?說吧,告訴我,到底為什麼。」
「如果你實話實說……我或許,會滿足你。」
作者有話說:
沒想到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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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樹之心[七]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呢?
——淺上白昭不禁思考著。
是從她醒來之後發現了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的時候?是她在相信著剛剛脫離了絕望的空司市的自己可以重新擁有美好未來的時候?是她意識到自己是井田月子的『補丁』並和她融合了之後?是在她蜷縮在衣櫃裡絕望等死的時候?……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呢?
站在張濛面前的淺上白昭, 情不自禁地微微動了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個微笑, 卻失敗了, 表情略微扭曲,反而如同厭憎著面前的女性了。
……想不起來了。
無論原因、時間還是其他,都想不起來了。
「在離開了空司市之後, 我被安排到了一個安穩、和諧、正常的城市中,再次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我在那裡獲得了友情,雖然沒有父母也沒有積蓄, 但身為倖存者, 國家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得以安穩的生活到有能力養活自己為止。」
淺上白昭不得不承認, 在張濛凝視著她, 挑破了她的真實身份時,她的心中浮現出了薄冰般脆弱的竊喜, 但隨即這塊浮冰融化了波瀾不驚的心湖中, 沒能令她的雙眼展露出絲毫除了冷漠以外的多餘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