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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從這些事看來,已知曉寧孟此人乃是一個才能卓著之人。猶如錐立囊中,必要拔尖出頭。更何況他乃是公子恆最為看重的將軍?之前大帥以軍令狀為由,推開了公子恆的恪問,卻是已經隱隱叫公子恆不喜。此次寧孟本已立下大功,若不重賞,公子恆必要再次質問,那時大帥又如何回應?」
「破了惑城,這乃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之事,城內人心惶惶,據說其緣由正是破城當晚,頗有才幹的吳起副將自戕,三百匹戰馬皆被砍下了腦袋,糧倉又著了火。吳起屍體邊只留下一行血淋淋的字,去用心研讀,也不知是何字跡,只叫人毛骨悚然。因而城破了,城內百姓也礙於人頭浮屠,不敢稍有抵抗。」
「人人都說這乃是上天的懲罰。可我等乃是將軍,出生入死,對神仙未有多少崇敬,反而更願祭祀先祖,這事究竟是不是上天的懲罰,誰又知道呢?殺了如此多的命,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倘若真是人做的,那又有誰武藝高強可怕到做出這事呢?除了他寧孟,恐怕再沒旁人!」
「大帥不若順水推舟,為他擔保。以他的功勳,當個副將的確勉強夠了。資歷云云,只在平日有用,戰時無用。如此一來,賣他一個好,也算給公子恆一個交代。因此不但不能壓他,反而要重重地賞。」
臨晝這般苦口婆心,將事情掰開了、揉碎了諄諄道來,赫連恩也心氣平和,點頭稱是。他所說的話全出自真心的為了赫連恩,後者又豈會拂了他的好意?
只是赫連恩依然心裡不快,冷聲道:「他寧孟在城門口堆了一堆人頭,又越過霍彥,行本不該行之責卻理所當然,這般桀驁不遜、內心驕橫的人,若他走得高了,軍中的德行便要偏移。偏偏還不懂光明正大的行軍布陣,要麼自己做前鋒一擁而上,要麼做偏激奇詭的招數,今日給了他副將之位,日後又要如何?」
「日後便是陛下的事情了。我等臣子,只是代行命令而已。」臨晝淡淡道,「副將為三品,也能入了陛下的眼。我這便寫一份軍書,遞去給陛下。將軍做前鋒是聞所未聞之事,沒有歷史考究,要如何自處,但憑陛下吩咐!」
赫連恩嘆了口氣:「也只好如此了。」
於是,張濛搖身一變,成了寧副將;一封軍書也直達聖聽,只等玉旨下達。
作者有話說:
今天這章很厚,大家快給我多多評論鴨。愛你們!
第80章 踏破千軍(二十九)
副將乃是三品的武官兒, 已足夠被燕王看在眼裡。
軍書越過層層關隘,被一匹又一匹駿馬役從承載著送向遙遠的燕國京都。燕王拿到這封經由了無數雙人手的軍書時, 正躋身於一間遊廊曲橋、四面環水的亭子裡。各色鮮艷欲滴的花卉垂檐繞柱, 亭下水聲潺潺,錦鯉嬉戲,身側正侍立著一名絕色美人, 粉面桃腮,鼻膩鵝芷,正是與張濛分別已久的皎皎。
她笑靨如花, 與年邁老朽、眉眼威嚴的燕王共處一室, 神態洒然自若,眼波流轉間滋生一種惑人媚態, 卻又絕不顯得輕浮俗媚, 而如富貴牡丹,花團錦簇。
望見燕王皺眉, 皎皎潔白如雪的雙臂輕柔挽住他臂膀, 湊過身來, 嬌聲道:「王, 您在煩擾甚麼呢?」
此情此景, 若是被哪個性子古板些的大臣瞧見, 必當勃然色變,要以觸柱而亡的法子威脅上奏,叫燕王遠離皎皎。實在因為皎皎竟可與燕王共處一室之間, 瞧見燕國無數奏疏、軍政, 燕王不但絲毫不以為意, 反而縱容無比, 任她觀看。
好在皎皎並非真正的禍國妖姬, 而是個身負任務的輪迴者。縱然燕王曾對她痴迷至極,她也會時常勸誡燕王多關心朝事,勤勉治國,勿要性情推移,叫燕王更加偏愛於她,甚至自發地許她在燕王批改奏章時一道查閱、侍候。
「你瞧瞧。近來戰事倒是頗有驚喜,其他兩城沒什麼反應,惑城倒成了最先破的。」燕王隨手將軍書遞給皎皎,「裡頭說的這人便是愛妃原先的侍衛寧孟吧。吾記得他勇武過人,忠心耿耿,甚至救過愛妃一次?」
皎皎一目十行,看完笑道:「王所言不錯,他原先不聲不響,若非那次大變,臣妾恐怕還不曉得他是個如此勇力過人之輩。周茹一直伺候臣妾,又是同臣妾從小長大的,她的相公今時這般出眾,指不定能給她討個誥命呢。」
「是這個理。」燕王微笑點頭,毫無掛礙地接受了皎皎的意見,「既然是英才,那便得好好地賞賜,求賢若渴時,吾並不會對才能出眾之人的出生挑剔指點。」
他沉吟片刻,笑道:「既然赫連恩不曉得怎麼給他賞,就照著吾說的來吧。」
「當下他為副將,日後若他再有擢升,便為『前鋒將軍』。既然他行軍布陣快若雷霆,擅長衝鋒陷陣,踏破敵營,又能在千軍之內取敵將首級,不可謂不勇猛……日後本王便在軍中增設一將,為二品,可單獨控軍,不受元帥操縱,給他個諢號,便叫『飛將軍』……如何?」
「好名字。比那甚麼『威武』、『常勝』、『百戰』的號兒好得多啦。」皎皎嫣然一笑,素手拍合,輕咬嘴唇,「王起的名兒十分好聽。此人踏破敵陣,勇冠三軍,先鋒飛將軍,正是名副其實呀。」
燕王被她的奉承誇讚哄得哈哈大笑,伸手攬住皎皎。後者順其自然,依偎在他身側肩頭,任由自己漆黑順滑的長髮穿過燕王骨骼分明的寬大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