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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究是增強了許多的。
張濛一把提起正在專心致志划船的藍箬,如同提幼貓後頸肉一般,扯住了她肩膀後背的衣裳。在藍箬尚且未曾反應過來時,張濛狠狠一踏腳底小舟,小舟當即「咵嚓」一聲被踢得四分五裂,力道傳入水中,激起又高又冷的飛濺的浪花。
在四濺的水珠之中,藍箬被淋了一頭一臉,身上外裳全濕透了。
但她沒來得及抱怨,更不能做什麼反抗的舉動——她被張濛提著衣領子,藉助那一踏之力,猛然飛身躍起,猶如一頭乍然舒張脊背,從一塊大石落向另一塊大石的猛虎。
藍箬的尖叫憋在嗓子眼兒里,她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來一般瞪大了眼,一口氣還沒喘上來,身子便騰空又落下,正好落在了對岸濕濘的泥地上……
「啊……!」
這回,藍箬總算把胸臆中收緊的那聲尖叫喊出來了。
她雙膝一軟,跪坐在地,只覺頭暈目眩,耳中嗡嗡直響,心臟跳動之快幾欲撞碎肋骨,呼吸之間帶著一陣陣泛澀的血腥氣。後頸處已沒了那牢固而又強勢的抓扯力度,但一時之間,藍箬竟然腿軟頭暈道站不起來。
她便這麼濕漉漉、髒兮兮,無比狼狽地跪坐在岸邊,看張濛殺人。
【支線任務:保護「命運之子」。已完成】
張濛把藍箬丟在地上。
他沒多加理會,只是如猛虎撲入羊群一般,快跑飛躍,撲入了慜國弓箭手隊伍之中。
青銅長劍「錚!」地帶起一潑一潑的熱血,隨之落地的是一顆顆幾秒前還尚且能喘氣兒的人頭。張濛惡意勃發,殺意如火,一邊痛痛快快地殺人,一邊輕而易舉地閃躲過寥寥幾支軟弱的箭矢,任由它們插|入其餘弓箭手溫熱的肢體之內。
「啊啊啊……!好痛、救命!?」
「他過來了,他來了!嗚哇!他、他不是人,不是人啊!!」
「——修羅,是修羅惡鬼來了啊!!」
方才還在燕國敢死軍嘴裡喊出的痛苦呻|吟與臨死慘嚎,此刻成了慜國弓箭手們口中的交響樂。張濛一揮手臂就是一個腦袋。他轉身,跳躍,揮劍。身形輕盈如燕子落水三下,卻又猛烈狂放如惡獸噬咬血肉。
熱血潑灑在張濛臉頰邊,將他左眼視野化作一片模糊的鮮紅。
他便猶如肆無忌憚的瘋子,不但不去抹掉鮮血,反而乾脆地狂笑起來,閉上雙眼,神色獰惡而癲狂,任由自己的「第六感」在戰場上發揮作用,揮灑殺意。
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士兵,那也是「人」。
是人,便有恐懼之心。
——當整個弓箭手隊伍死了兩成人時,當張濛用極為酷烈的手段將曾經的同袍腰斬、斬首、劈開之時……恐懼支配了所有人的意志。
他們如同野外被豺狼驅趕的羔羊般無序而狂亂地四散逃竄。在強烈恐懼的情緒之下,這些人已經頭腦空白,遺忘了道德、秩序、榮耀等等一切東西,只想逃跑,遠遠地、快速地遠離身後那磨牙吮血的修羅!
「擅自逃竄者死!混帳玩意……!」
蘇懷高聲怒吼,喊到嗓音嘶啞,抬手拿鐵槊斬殺了幾名逃亡的弓箭手,卻也依舊無濟於事。他額角滲出涔涔冷汗,脊背更是躥上一股冷氣,讓他打了個寒顫。
有秩序的後撤與倉皇逃竄之間的差距大到離譜,蘇懷本是個謹慎穩重的性子,卻偏偏遇上了張濛這樣不講道理的『絕世猛將』,殺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方才那一腳踏碎小舟,直跨國二十多米距離飛至岸邊的行徑,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此時此刻,蘇懷的腦海之中,唯有一個念頭。
——原來那些誇張的歷史傳說之中,所謂單人破陣的凶人是真實存在的……
他長嘆一聲。在內心深處早已知曉萬事休矣,卻依然強打精神,抬起鐵槊,拉扯韁繩,調轉馬頭,從向惑城撤退,到轉身正面對敵。
手掌被韁繩咯得生疼,蘇懷因直面凶獸般浴血的張濛而頭皮發緊。
但他不能退,也不能走了。
距離不夠他退回城內,張濛又如此窮追不捨,蘇懷縱然貪生,卻並不怕死!他只願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並非是以「後背中傷」這等可笑緣由而死。他寧肯堂堂正正地……被張濛殺了。
「慜國威武將軍蘇懷在此,敵寇必滅!揚我國威——!」
蘇懷朝張濛衝鋒而去。
——啷嗆!
精鐵長槊與染血青銅長劍□□撞在一起。
那柄斬殺了數十人的長劍早已千瘡百孔。此時此刻,被長槊一碰,竟然從中間折斷,斷裂之處飛射而出,劃破了張濛的面頰,讓他第一次染上自己的鮮血。
一瞬間,狂喜席捲了蘇懷的心。
他突兀滋生出了絕境之中獲求生機的希望,臉頰上下意識牽起一絲微笑……
接著,他望見隨手丟開了斷劍的張濛往腰間一抹,一條近乎透明的纖細劍刃從他手指間滑出,如熱刀切開黃油般切開了鐵槊,繼而切開了蘇懷的脖頸。
戰馬嘶鳴著踩踏四肢,張濛一拳擊在馬頭上。他刻意留了力氣,那皮毛棗紅四蹄漆黑的馬兒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屍堆之中。
蘇懷從脖頸上掉落,猶帶一絲微笑的頭顱,滾在濕漉漉的馬蹄邊。
張濛雖然殺得興起,卻還有理智。
他俯身撿起染血的頭顱,五指插入髮髻將其高高舉起,隨之爆發出響亮的聲音:「——威武將軍已死!蘇懷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