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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在第二年順利上映後,實現票房口碑雙豐收,作為配角的丁海寅金所炫兩人也跟著水漲船高。
在一次日常的雜誌採訪中,丁海寅並不忌諱的說了這樣的話,乾淨的眼睛彎出明顯的弧度,是很帥氣清爽的模樣。
「這句話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真的是特別大的動力,不管怎麼樣,要更加努力,如果可以的話,再合作一次吧,那個時候是這樣想的。」
在那之後的很多年裡,丁海寅一直堅持著相同的說法。
他參演了越來越多的作品,從名不見經傳的客串,到一力抗劇的男主演。
名氣越來越大,粉絲越來越多,但他始終沒再得到過與鄭恩琳同處一個拍攝現場的機會。
他總會不厭其煩的在採訪里在節目中說類似的話,笑著說,表情失落的說,懷念的說,難過又惆悵的說。
他與她。
丁海寅與鄭恩琳,他們確確實實有過這樣一段溫馨也短暫的故事。
美好的故事之外,是甜蜜也刺骨的現實。
他一下沉陷進去,有時候努力想出來。
更多時候,是自知清醒的淪陷更深。
……
晚上九點,靜謐夜色毫不偏袒的籠罩整個首爾。
北村韓屋村室內,鄭恩琳正在拍攝她在《宮門》里的最後一幕劇情——
宜嬪成氏懷子而死的戲份。
燈光昏暗的嬪妃殿內,女人身著單薄的白色裡衣,面容憔悴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嫵媚動人的一張臉,即使病重也不帶有令人反感的醜陋,反似開到極致將要敗落的花兒,整個人透出一股盛烈而又脆弱的美。
用全部生命力滋養出的美,教人一眼驚艷,繼而望之卻步。
「……宜嬪。」
尊貴的一國之主小心翼翼伸出那隻手。
不出所料被對方避開了。
他的嘴唇因惶恐痛苦微微扭曲起來,又被帝王本性強勢壓了下去。
「宜嬪,看看我。」
「我命令你看著我!」
依據歷史史實所能看到的所有記錄,大部分是正祖本人的敘述,他將對宜嬪成氏的愛幾乎寫在了所有可以進行記載的地方,「吾心向汝,心亂如灼,從別後,方知曉,已是夢斷香消,天人兩隔。」便是正祖在宜嬪去世後寫下的《御製碑文》里的話。
歷史記載,成氏並不戀慕李祘,而是迫於王命,不得已成為王的女人。
李祘愛她,不顧當時還是宮女的成氏拒絕,以「責罰其私屬,然後乃從命,自當夕之月即有身。」為由逼迫成氏成為她的妃嬪。
然而,那個時候的朝鮮王朝,嫡庶制度固化,妾永遠是妾,永無出頭之日,即便生下了文孝世子,宜嬪也只是宜嬪。
古代禮法嚴苛,後宮嬪妃對自己所生之子女也要使用敬語,不能以母親自居,文孝世子出生後就被王后金氏作為己子,重病將要夭折之時,因為身份之別,宜嬪甚至沒資格見孩子最後一面。
而在這之前,因為李祘在位期間奉行的「蕩平」政策,在文孝世子被立為儲君的那一刻,為防範未來正宮派和親母派可能存在的黨派鬥爭,李祘直接罷免了宜嬪哥哥憑藉自身努力獲得的本就低微的官職,徹底堵死了他原本很有希望的仕途之路。
歷史告訴所有人,正祖李祘深愛宜嬪成氏。
歷史也讓所有人知道,因為帝王的這份愛,原本只想安分當個宮女的成氏遭受了多少被錦秀華服,巍峨宮牆牢牢掩蓋住的痛苦委屈。
《宮門》的編劇立足史實記載,將這段流傳後來,已經搬上過電視熒幕的愛情故事做了適當修改。
後人並不清楚宜嬪成氏是否真的愛過正祖李祘。
但在《宮門》的劇情設定里,她真真正正愛了,只是愛得隱晦,愛得克制,愛得矛盾又痛苦。
她的這份愛,情難自禁里夾雜著太多糾結的苦與淚。
是不可違抗的命運,無法抉擇的時代將她推上了這條不歸路。
她愛他,從一開始的不敢表現,到後來的不願表現。
於是,直至生死分離的最後一刻,尊貴的一國之主,掌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朝鮮君王,他還在無措又假裝強硬的尋求答案。
「御醫很快就來了,你會好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被他握緊一隻手的主人安靜閉著眼,是拒絕交流的姿態。
「宜嬪…德任啊……你看看我,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
「殿下知道……作為一個女人,最想實現的願望是什麼嗎?」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女人終於願意睜開眼,她的眼眸是發紅的一圈,艷色眼尾,在過分蒼白的肌膚上,透出鋒利的脆弱。
「我希望我的夫君真心關心我,愛護我,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及時守在我身邊,我希望可以自己給孩子餵奶,聽他喚我娘親,可以毫無禁忌地叫孩子的名字,讓舅舅帶著他到處玩耍,學會射箭還有騎馬。」
「殿下,你從前很喜歡問我同樣一個問題,現在,我願意回答了。」
現場鏡頭清楚映出女人此刻的模樣,惹人心憐的緋紅雙眸,烏黑眼底沒有明亮的光,只有靜默燃燒著的,毫不猶豫奔赴死去的某種決心。
決絕而悽美。
「我並不厭惡你。」
女人微微笑起來,脆弱又柔軟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似這世間最尖銳的利器,狠狠插.入君王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