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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亥時,王熙鳳主僕倆人,這才迎回了醉氣熏熏的賈璉。
王熙鳳親自拿了熱帕子給他擦臉,又吩咐平兒:「去把準備的醒酒湯端來,瞧瞧這一身的酒氣!」
賈璉聞言嗨嗨一笑,自己接了帕子:「奶奶不要動怒,我何曾真的喝醉了呢,左不過是做個戲罷了。如今姑父得了戶部侍郎的官兒,多少人奉承他呢,今兒酒席上各個都要灌他酒,還有幾個要把家中庶女送予姑父為妾,我作為姑母的親侄兒,豈不是得幫著攔一攔。」
「誰知道那些人,越發沒了規矩,竟然合夥灌我一個。你想想爺有幾個胃,能撐得住他們飲牛一樣的灌,最後只得失手打翻了酒杯,裝作醉的不省人事的樣子,這才和姑父一起脫了身。」
賈璉擦乾淨手臉,接過平兒端來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又舒服的躺在炕上嘆氣。
王熙鳳見此撇了撇嘴,拿出那本《天工開物》出來,遞了過去:「二爺別忙著睡,且看看這本書,得用不得用?這是我手下掌柜的無意收來的,下午我翻了翻,覺得這裡面的東西也很是有趣。」
賈璉漫不經心的接過來,只隨意翻了兩頁便坐直了身子,臉色神情嚴肅起來。
默不作聲看了許久,外頭座鐘響了十下,平兒小心進來問道:「夜深了,二爺和奶奶可要安歇?」
賈璉這才回過神來,起身拿著書卷道:「爺不困,我去書房歇著,你服侍你們奶奶睡下吧,明兒一早還得去給老太太請安呢。」
王熙鳳見此也不攔,只喚了丫鬟進來,吩咐把書房的燭火照的亮亮的,不可傷了眼,又叮囑小廚房備下夜宵,這才叫平兒為自己洗漱,自己獨自歇下不提。
書房的燭火亮了一夜,第二日王熙鳳起身的時候去看,就見著賈璉趴伏在桌案之上,眼下一片青黑。
「二爺也太勤勉了些,苦讀也不是這一日兩日的功夫,昨晚雪下的大,您又一夜沒睡,當心熬壞了身子。」王熙鳳聞言軟語,妥帖細緻,「如今天兒還早,外頭若是沒有什麼事兒,不如爺就先睡個回籠覺,省的走了精神。」
賈璉卻擺手拒絕了:「不妨事,我方才睡了一個時辰,現下已經補足了困。那書確實是好,你說的那掌柜的這次是立了大功了,就說我的吩咐,賞他兩百兩銀子!」
王熙鳳嗔了他一眼:「二爺好生闊氣!張嘴就是兩百兩銀子,卻從哪裡來呢,正值年下,各處採買打賞送禮都要錢,您如今又橫插一腳,我是能變出銀子來不成?」
賈璉忙賠笑道:「好奶奶,從我月例銀子裡扣就是了,只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不夠,還得讓奶奶為我貼補一二。」
王熙鳳倒不至於吝嗇這二百兩銀子,聞言只哼了一聲,也就應下。
時辰還早,王熙鳳想著賈璉昨夜疲憊,忙叫小廚房送飯食來。
兩碗燕窩粥,幾碟子清淡的小菜,外加幾樣現做的點心,雖不繁複,但卻極為暖心。
夫妻二人對坐著用了些,一個忙著出府去籌備,一個起身去榮慶堂服侍賈母,倒是不必贅敘。
一晃便是年節,各種熱鬧歡喜不必言說,非但賈家,京中各家都歡慶一堂。陛下解決了江南官場隱患,心中大喜之餘,下令全城解除宵禁,直到元宵過後再戒嚴,一時多少百姓出門閒逛湊趣,好一番太平盛世之景。
過了元宵節,天氣還寒冷著,時常會落下大雪,可即便如此也不曾阻了賈璉建功立業的心。
他如今年歲不小,膝下一子一女,連平兒都有了身孕,合該為妻兒美妾做打算。再者,賈璉這段時日跟在林如海身邊,見慣了朝中高官大臣,聽著他們侃侃而談,何其瀟灑氣派,心中也不免羨慕。
賈璉原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公子,他為何要把自己的一生,蹉跎在家宅瑣事之中呢。天地廣闊,林如海既然領著他窺見其中一角,賈璉自己便想要竭力去爭一爭。
王熙鳳知道他的心思,也心中歡喜,除卻為他備足出行的衣物乾糧,得力的隨從人手外,又給了足足的銀兩,只求他出門在外能更方便些,不為錢財所累。
賈璉感念於王熙鳳的情誼,自然對她更熱忱三分,夫妻倆臨近分別之際,反倒更顯情濃。
賈璉這一去,就是大半年的時間,而王熙鳳在家奉養公婆賈母,外頭的玻璃鋪子也開了起來。只是那玻璃鋪子實在賺錢的緊,王熙鳳為著長遠打算,並沒有大咧咧的張揚出去,只和黛玉書信一封,託了林如海的名兒,還分了他一成利潤。
林如海不愛財物,雖然應下了此事,也只把那些利給了黛玉,權作是零花錢,只叫她買些胭脂水粉使喚。
七月流火之際,劉姥姥又帶著大包小包的來了,她家今年田裡收成好,特特選了最好的瓜果菜蔬,要給王熙鳳等人嘗嘗。
平兒臨盆在即,小紅成了王熙鳳的左膀右臂,此次便是她出門來迎:「劉姥姥,快快進屋來。我們奶奶時常還說呢,多虧你給姐兒取了個好名兒,她從那以後睡覺實了許多,不會再無故夜啼了。」
「阿彌陀佛,有用就是我的功德了。」劉姥姥爽朗一笑,跳下騾車,「這是我家裡自己種的,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難得乾淨。我挑了最早的一茬,送來給老太太、太太和奶奶嘗一嘗,也算是我的一點子窮心。」
小紅展顏一笑,吩咐後門的小廝婆子卸車,又拉著劉姥姥進了門:「難為您老人家費心想著我們,這天兒還熱著呢,快快進來喝杯茶解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