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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嬤嬤也唉聲嘆氣,實在多少年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兒,如此陡然攤上了,都覺得難辦。她點點頭答應了,兩人也不再坐著,只打發鴛鴦和彩雲立刻去請王夫人和元春,她們倆帶著鸚哥和才寫,一行人在榮慶堂匯合。
鴛鴦不敢耽誤,和彩雲兩個出了門,兩人對視一眼不說話,只覺得風雨欲來,只顧腳步匆匆的去請人不提。
不一會兒,眾人齊聚賈母屋裡,丫鬟婆子們都被打發出去,周瑞家的親自守著門,這陣勢就嚇得小丫鬟們驚恐不已。
因著鴛鴦和鸚哥是這院裡出去的,如今又服侍著錢嬤嬤和孫嬤嬤,眾人以為她們知曉前因,便有珍珠幾個熟識的來打聽消息。只是她們哪裡知道,俱都是搖頭不已,陪著一起擔心罷了。
鴛鴦縱然知道不該,可抵不過心中實在好奇,撿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明著發呆,實則暗暗聽裡頭人講話。
這一聽才發現,果然是一件大事。
原來因著今年國庫空虛,當今發下話來,竟要取消此次大選,連小選都縮小規模,簡辦即可。
這可實在了不得,賈家府里上上下下忙活了這麼久,銀子東西拋費了不知多少,就是為著送大姑娘入宮參選,博個天家富貴。可是如今大選取消,只留下小選,卻要元春如何應對,總不能讓榮國府大姑娘通過小選入宮,去做個宮女吧。
不說元春能不能接受,也實在是丟了賈家的臉面,傳出去白白惹人嗤笑。
鴛鴦的一顆心沉了下來,突突的跳個不停,只覺得如今這平靜的日子,怕是很快就要消失了。
後頭老太太她們的打算,鴛鴦都沒聽到,蓋因錢孫兩位嬤嬤說完了消息,就識趣的起身告辭,留給賈家人自己商量,也是為了避嫌的意思。鴛鴦作為服侍的人,自然要跟著一起離開,只不知後事如何,心中實在忐忑不安。
倒是嬤嬤們回來之後,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照舊吩咐她們磨藥粉煮藥膳,日常的工作不許停下。
彩雲和彩霞一邊幹活,一邊說悄悄話,都在討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鸚哥也在一旁附和,只鴛鴦時不時應一聲,並不十分參與。
好容易糊弄過一日,鴛鴦剛回到屋裡,鸚哥就敲門了:「你今兒是怎麼了,神思不屬的,可是遇著了什麼煩心事兒?」
鴛鴦也沒想著能瞞過身邊的人去,只嘆了口氣道:「今天早上,我見嬤嬤匆匆回來,又見著老太太、太太都板著臉,心裡害怕罷了。她們還叫了大姑娘過去,眼看著選秀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心裡慌的緊,別是出了什麼岔子了吧。」
聽到說這個,鸚哥心裡也發愁,不過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道:「能有什麼事情,左右有老太太和老爺他們呢,咱們這些小丫鬟,顧好自己便罷了。再一個,大姑娘才貌雙全,難得脾氣性格又好,便是不進宮做娘娘,嫁到哪家使不得呢,未必不是個好去處呢。」
鸚哥說的也是鴛鴦所想,據她往日裡觀察,元春並不是個十分想進宮的,如今這一遭出來,說不得也是她的運道呢。
總歸這些年元春都乖巧聽話,對於府里安排的課程,請來的嬤嬤,總是力求做到最好處,絲毫不曾懈怠埋怨過。如今是天意如此,當今陛下金口玉言發了話,總不該怪到元春的身上去,如此過上二年,元春也才十六七歲,正值花期,日後也該有個美滿人生才對。
想通了這一點,鴛鴦放下心來,笑著點頭:「你說的很是,倒是我自誤了,咱家大姑娘仙女一樣的品格,何愁沒有好前程,只安心等著就是了。」
鸚哥見她神色鬆緩下來,心中也高興,又閒話了幾句,才起身告辭。
悶頭睡了一覺,第二日鴛鴦和鸚哥都恢復如常,只彩雲姊妹倆面色不太好,估計是透過周瑞家的,知道點別的什麼事情了。這卻不是鴛鴦兩人能說的,畢竟她們小姊妹之間互相寬慰還好,鬧到主子們面前,總是不成體統,且也有個親疏遠近的顧慮。
此後十幾天的時間,府中的氣氛都格外低沉,元春院裡的尤甚。
鴛鴦每每去送個什麼東西,都能聽見元春憑欄嘆息,連眼眶都略有紅腫之意,想來無人之時定是沒少哭過。鴛鴦也是無法可想,只是熬煮藥膳更加上心,來往服侍的時候,也越發輕手輕腳起來,只盼著不要惹了誰的眼,再闖下禍事來。
如此過了半月有餘,這一日忽然傳出信來,說是二位嬤嬤功德圓滿,不日就要辭別回家了。
這可是晴天一道雷,劈的鴛鴦不知東南西北了,離著選秀還有幾日呢,大姑娘的前程未定,怎的就要把嬤嬤們送走了呢?
她也顧不得探聽旁人心聲不好,開了那讀心術,細細探究緣由。
這一聽可了不得,原來是兩位嬤嬤主動辭行,只為看不上賈家的品格!
錢孫二人何等慎重的人,這樣嫌棄的話都在心裡來回翻滾,可見賈家這次做的實在糟糕。鴛鴦從她們的心語中,慢慢把前後因由理了清楚,也差點沒忍住罵出聲兒來。
原來,外頭已經確定了今年大選撤銷,即便是宮人們的小選,也不許鋪張浪費,只挑些窮苦人家的孩子進去,為的是做洗衣掃地這些粗活,就像是賈家粗使丫鬟的意思。
這本是當今和太后為著節儉,想要省下一筆銀子,緩一緩國庫空虛的好意,可惜卻把滿京城的達官顯貴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