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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北地寒涼,風沙又大,張家幾位大人都是文官出身,估計很難適應了。再有朝中一向是拜高踩低的,從前張家得勢的時候,也得罪過一批人,如今他們家落了難,難保就不會有人暗中出手磋磨,許是十分兇險了。」
賈代善叮囑賈赦了幾句,隨後又道:「北地民風剽悍,咱家郊外莊子上有些老兵,都是當年跟著我上過戰場的。你明天去走一趟,我挑幾個人出來,到時候直接讓他們帶著銀兩過去,方便隨時保護張家兄弟幾個。」
賈赦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張家從前得罪了先皇,又因為立場原因,先天的就不受當今待見,估計這一輩兒也就這樣了。即便張家那些小輩能考出來,也得是十年後的事情了,咱家現在這樣……」
賈赦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口:「會不會引得當今不喜?給錢也就算了,可派人,真的有必要嗎?」
賈代善望了望賈赦,半晌沒有說話,久久才嘆了口氣:「恩侯啊,做人做事並不是只看必要不必要的,更要看良心的。張家是咱家的姻親,張太傅是你的先生,更是瑚哥兒、璉哥兒的外祖!你從前受了張家多少照拂,如今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陛下或許不喜,就準備統統拋在腦後,不準備報答了嗎?」
賈代善並未發火生氣,可那一聲嘆息,卻像刀子一樣戳到賈赦心口,讓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方才訥訥道:「我,我不曾想那麼多。」
賈代善自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賈赦人雖然庸弱無用,可心地也算不上十分壞,只是從小經受的太少。他自己忙於公事,賈史氏又從不曾對賈赦上心,唯有老國公夫人真心疼孫子,可她出身不高,教養也十分有限,雖說後來把賈赦送進宮裡,總歸也是耽誤了。
「我明白,恩侯你要記得,人生在世義字當先,我們平日裡行事,雖然要權衡利弊,可大是大非卻是第一位的。」賈代善婉言教導,掰碎了和賈赦說道,「此事除了咱家,還有誰家能去做呢?張家其他幾戶姻親,也都只是文官,哪裡能把手伸到北地去?」
「再一個,這也未必就會招了當今的忌諱。凡是上位者,對有情有義之人,自然比那無情之輩要更為放心重用的。當年之事如何,聖上比你我二人都清楚,張太傅不過是為戾太子背了黑鍋,這個下場已經夠淒涼的了。」
「若是你能在此時施以援手,非但張家會記著你的情分,陛下心裡也有數的。張家都是棟樑之才,此後必定能翻身的,到時候自然有咱家的好處。不管是十年後還是二十年後,總歸他們和璉兒之間是隔不斷的血親,如今不過是送些銀錢護衛,又值當什麼呢?」
賈代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於把賈赦說通了。
他連連點頭道:「方才兒子想的岔了,如今聽父親您這麼說,這才明白過來。我這就叫人去準備東西,棉被大氅,衣服鞋襪都得置辦。我從前聽祖母說過,北地的物件兒粗糙,張家幾個舅兄都是金貴人,京中採買的更好些。」
賈赦絮絮叨叨的說起準備的物件,賈代善時不時的補充一句,提醒他多帶些現成的丸藥藥粉之類的,北地大夫難尋,這些東西倒是用處極大。
父子倆理了個單子出來,連賈瑚都添了幾個護膝和手爐,只說是孝敬舅舅和表哥的。
此後幾日,賈赦先是去了郊外的莊子,這裡安置著先後兩任榮國公的親隨護衛,還有當年賈家軍營中退下來的老兵。
如今他們的年紀都大了,多年隨軍作戰,身上也多有傷病,只靠著賈代善養活著,故此對賈代善極為忠心。賈赦身為賈代善的繼任者,自然也就得了他們的幾分敬意和忠心來,只是比起賈代善而言,這份忠心就要打些折扣了。
而這些,賈代善自然心知肚明,這也是他交給賈赦的任務,收服這批老兵,組建自己的親衛隊。
不過在此之前,賈赦在賈代善的指點下,挑了七個壯實的漢子,外加三個精明的婆子。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太陽穴都鼓鼓的,一看就十分精悍能幹。
這是為張家人準備的,一批五個漢子,是去往北地的,主要是保護張家這些男丁,莫要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其餘的不必多管,只當是對張家的磨礪。還有兩男三女,則是給張家婦孺準備的,要去岷山搭把手,防止有人見她們都是女眷,起了什麼壞心思。
這些人是良籍,賈赦自然也不會讓人做白工,承諾了若是他們護著張家人五年安穩,每年每人給五十兩銀子。除此之外,他們的家人孩子,也都由莊子上的人照顧,子孫更是可以進入賈家族學啟蒙讀書,這待遇可謂十分優厚了。
被挑中的人無不感恩戴德,而其他沒有挑中的人,則在心裡暗暗盤算,素來只聽說紈絝胡鬧的賈家大爺,此行到底是所為何來。
賈赦也沒有讓他們猜測多久,很快就召集了莊內的所有人,表明來意。
「諸位當中的很多人,從前都是跟著我祖父和父親,在戰場上拼殺過的,咱們才解下了緣分。當年父親臨終之前,還特意叮囑我,說是各位當年都是立下過功勞的,要我前往記得善待各位。只是靠人不如靠己,我雖然不吝嗇這個莊子,每月可以給大家送些錢糧米麵,可總歸不是常法。」
說到這裡,賈赦頓了頓,注意打量這群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