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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日,王熙鳳便顧不得多想旁的,日日與那本《史記》硬磕,看得頭昏腦漲,卻不能知其所以然來。眼看著三日之期已到,那所謂的800字讀書筆記,王熙鳳還是毫無思緒,免不了心中焦躁不已,險些動了胎氣。
雖然還有黛玉等人可以請教,只是她們幾個年幼,對於詩書還算嫻熟,只史書實在艱澀,也不是她們這個年紀的人能領會的,故此眾人並不喜歡。大家都還疑惑,為何王熙鳳會喜歡上了讀史記,這可並不像是她往日的風格。
好在還有個薛寶釵,她年紀比迎春等人都大些,且性格更穩重端方,難得的是讀的書極多。又兼之她一心想要進宮備選,故此對賈璉夫婦便極為親厚,賈璉是外男不好接觸,便時時來王熙鳳房中坐坐說話。
這一日她過來,剛巧看到王熙鳳對著《史記》苦大仇深的樣子,只覺得心中好笑。往日裡雷厲風行,似乎無所不能的璉二奶奶,竟然也會被其他事情難住,可真是令人稱奇。
不過現成的機會送到眼前,薛寶釵自然不會放過,她性子本就圓滑,又是有心交好,當即便道:「鳳姐姐正在讀史書麼,我也恰好正在讀這個,不知姐姐讀到何處了?」
王熙鳳聞言一喜,拉著薛寶釵坐下:「我何曾能讀什麼史書,不過是拿來打發時間罷了。只是我文采不通,讀著吃力的緊,有心不讀了呢,又覺得難不成會被一本書給難住,正兩相為難呢。可巧妹妹就過來了,我素日知曉你是個才女,快來幫幫我。」
薛寶釵粲然一笑,謙虛道:「我拿來當的什麼才女,不過略識幾個字罷了,和姐姐探討一二倒是可行。」
說著便坐了下來,一字一句的領著王熙鳳讀,再細細的解釋了給她聽。
史書用語多隱晦,平鋪直敘的章節少,一字春秋的筆法多,若是不了解其後的種種糾葛,便不能領會史家的真意。
王熙鳳這些日子不可謂不勤勉,只是她畢竟缺的東西太多,如今只堪堪能把常見的字句讀通順罷了,這個任務確實難度頗高。不過她外掛多,三春並上黛玉、寶釵等人日日換著教,又掰碎了細細講給她聽,如此一來熬過來前面半個月的苦日子,後頭慢慢也能品得出些趣味出來了。
既然得了趣兒,讀書筆記寫著也不難了,王熙鳳很是鬆了口氣。
一晃又是兩月過去,王熙鳳已然懷胎六月,時間也滑到了九月間。
若是依著0085給她看過的未來,這會子林如海已經一命嗚呼了,可王熙鳳派去揚州的探子卻打聽到,林如海雖然在七月間受過一次刺殺,還中了一回毒,萬幸得了神醫贈送的藥物。故此雖然元氣大傷,好歹一條命是保住了,且因著奮勇不顧,又兼之智謀出眾,很是立了些功勞,許是明年便能回京述職了。
於此同時,香菱的母親也被尋到了,原來自從香菱被拐走之後,她家屢遭橫禍。後來甄士隱夫婦便搬去了老丈人家左近過活,只是那封家不是好人,坑騙他們的銀兩不說,成日裡還多出言奚落嘲諷,甄士隱為人清高,哪裡受得住這個閒氣,一日跟著一對和尚道士走了,再也尋不見人了。
封氏又是憂心女兒,又是擔心丈夫,一雙眼幾乎哭瞎了去。
偏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家中剩下的些許田產又遭了災,只能和兩個丫鬟刺繡為生,日子過得極為清苦。又兼之娘家父親去世,兄弟嫂子不喜,她益發連個託庇之處都沒有了,只得又搬了幾次家,故此王熙鳳派出去的人找了許久,這才尋到她。
封氏聽聞女兒有了消息,當即就變賣了剩餘的家產,跟著王熙鳳派去的人進京來了。
她原也是極有手段的主母,只是近些年實在過得悽苦,兩鬢都花白了。不過如今有了喜訊,又懷了不給女兒丟臉的想頭,一路上都在細心保養自己,故此到達賈家的時候,竟然頗為看得過去,那一身氣度比之邢王二人還要強些。
賈母親自見了她,敘過些閒話後,就讓她跟著香菱去了。
待到回了香菱住的廣明院,封氏這才摸了摸香菱眉間的胭脂痣,抱著她一通痛哭:「我的兒啊,為娘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你的面兒了,天可憐見,叫我們母女還有重逢的一日!」
香菱也跟著垂淚,她早就從王熙鳳那處,知曉了封氏這些年的艱辛。看著和邢夫人年紀差不多,卻老邁如賈母一般的封氏,香菱的眼淚便難以止住,又想想自己這些年的遭遇,心中更是難過。
母女倆好一番痛哭,半晌才被身邊的丫鬟給勸住了。
等到心情平復下來後,封氏攬了香菱入懷,細細的詢問她這些年的遭遇,又免不了幾番落淚心疼。
罷了,封氏才問道:「我們承了璉二奶奶的大恩,只不知道該如何回報才好,我眼看著他家是什麼都不缺的,只咱們卻還要盡一份心。」
香菱笑道:「母親說的很是,二奶奶對我極好,連著老太太和府中諸位妹妹都是極和善的人,我在這府里一應吃穿用度,和他們家的姑娘都是一樣的。且老太太知曉我的遭遇,還許了我和府中姑娘們一同讀書上課,言語間就像自家後輩一般,這恩情確實難還。」
封氏聞言更是感念賈家恩德,心中盤算著即便是傾自己所有,也得報答了這份恩情才好。不過如今她身無長物,所有的只一身罷了,倒是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