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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性子溫和不驕矜,這自然是很好的,可也不能委曲求全了自己,反倒叫旁人欺負到你頭上來了。你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就該肆意隨心的過活,不必対任何人忍氣吞聲,你身後有老太太,有老爺,還有我和你哥哥,明白嗎?」
迎春怔楞的聽了半晌,眼角微微發紅,但還是點頭道:「我明白,多謝二嫂子開解。只是我並不覺得委屈,姊妹們在一處說說笑笑,我心中也是高興的。」
王熙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但還是耐著性子道:「你那些姊妹當然都是好的,可我怎麼聽說你屋裡的奶嬤嬤,動不動就拿她奶了你來轄制上下。你是小姐,她是奴僕,能被挑中做你的乳母,是她家祖孫三代積了德了,居然還敢因此居功自傲,自然該好生降服了才是,哪裡能讓她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二妹妹細想想,連老太太和太太対著你,是不是都和和氣氣的,她一個做人奴才的,哪裡來的臉面!」
王熙鳳說的,迎春都懂,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奶娘不好。
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她的身份說著好聽,是國公府的小姐,但是生母早亡,父親又是個萬事不管的性子,繼母更是一心只有錢,沒有人會護著她的。這一點,迎春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便知道了,奶嬤嬤縱然不好,可也沒有什麼妨礙,忍一忍就是了,若是鬧起來也是自己沒臉,何必呢,自討其辱。
故此王熙鳳說的話,迎春只在耳朵里過了一遍,並未入心。
見她這般模樣,王熙鳳又豈能看不出來,不過這不是一句兩句話的事情,時日久了,自然能見分曉。
送走了迎春,王熙鳳靜下心來,開始臨摹大字
軟趴趴的毛筆十分難以掌控,寫廢了許多張之後,王熙鳳才算是完成了每日三張大字的任務。
揉著酸疼的手腕,王熙鳳吐槽道:「還真是難寫,怪不得寶玉天天嚷著學習累,果真比我打一天的算盤都累人。」
平兒連忙拿了熱毛巾給她敷上,又幫著揉捏肩頸處的肌肉,幫著緩解她的疲憊。
等到王熙鳳渾身放鬆下來,平兒才笑道:「要不人都說十年寒窗苦讀呢,想來也不會輕鬆到哪裡去,奶奶這回可真真要吃些苦頭了。不過讀書識字是極好的事情,幾位姑娘也有心了,我們要不要備些禮過去?」
王熙鳳半眯著眼睛,思索片刻道:「自然是要的,只是送些什麼還得商榷一二。林姑娘初來乍到的,想必心中忐忑,你抽空和紫鵑說說,但凡有個什麼事兒,悄悄兒的給辦了,不必驚動老太太和太太們了。」
「罷了,回來再說,現下快到晚飯時候了,咱們先去老太太那裡,服侍她用飯。雖說老太太體恤我,可我也不能太輕狂了,當真就窩在房中不動彈,倒叫人背後說嘴。」
平兒聞言,雖然擔憂王熙鳳的身體,但看她舉止正常,面色也泛著紅潤,故此還是沒有出言阻攔。
主僕幾人到榮慶堂時,裡頭正熱鬧著,邢王二位夫人並李紈都已經到了,正圍著賈母說話逗趣兒,三春、黛玉都在,只沒有看見賈寶玉。
王熙鳳穩了穩心神,含笑道:「老祖宗這裡好生熱鬧,叫人聽了就心中歡喜,可見是有了孫女兒和外孫女兒,就把我這燒糊了的卷子給忘了。虧得人家還巴巴的趕過來,誰承想,人老珠黃,不受老祖宗待見了。」
「你這潑猴兒,當著你妹妹的面兒,說的是什麼話兒?」賈母笑罵道,隨即握著黛玉的手道,「你二嫂子慣是個愛說笑的性子,時日久了你就知曉了,我素日裡閒著無趣兒,多虧了你們幾個在我面前,這才不至於悶得發慌。」
說罷,又轉頭看向王熙鳳:「太醫說了你要好生休息,怎麼這會子又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兒?」
王熙鳳笑著走到賈母身邊,接了鴛鴦的位置:「我一日不見老祖宗,這心裡呀,就發慌。且太太和大嫂子都在,只我一人缺席,倒像是多麼輕狂似的,說出去叫人笑話。」
「你這孩子忒的多心,都是一家子骨肉,難不成我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兒的人?本就是勞累過度,才得了這個病,正該好生歇著才是,且是我發話叫你在屋裡養著的,若是誰敢多話的,叫了來回我,我自有話說。」
賈母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坐在自己另一側,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氣色看著倒是比昨兒強些,只還有些氣虛的感覺。你年輕不知保養,只當做是小事兒,殊不知日後老了的苦頭呢,切不可掉以輕心,知道了嗎?」
王熙鳳含笑點頭應下,又奉承了賈母幾句,這才道:「老太太疼我,我心裡知道。只是因著我這一病,倒叫家裡的瑣事都堆在太太身上,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故此來跟太太賠個不是。我雖然精力不濟,可平兒還好著,就讓她去給太太打個下手,再有二妹妹今年也十歲了,管家理事什麼的也該學起來,省的日後手忙腳亂的。」
堂中眾人皆是一愣,不知道王熙鳳怎麼突然提起迎春來了。
要說叫平兒去幫忙,大家心裡還是明白的,平兒就是王熙鳳的左膀右臂,有平兒看著,王熙鳳縱使不出面,也能対賈家的事情了如指掌。可迎春,雖然是王熙鳳正兒八經的小姑子,不過她嫁進來兩年的時間了,並不算是多麼親近,怎麼突然想起要提拔這個二木頭來了。
不論大家心裡怎麼想,面上卻都掛著笑,探春和惜春、黛玉三個已經開始恭喜迎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