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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曜饒有興致的發問:「賈卿,朕記得你從前和戾太子相交莫逆,如今可還有交集?」
賈赦額頭的汗水,啪嗒一聲滴到地板上,暈開一團,像極了他最後一次見到廢太子時的眼淚。
「怎麼不回話?賈卿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面對上位者的追問,賈赦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臣,臣只是不知如何說,自從戾太子去了皇陵之後,臣與他就再未見過了。去歲冬日嚴寒,臣曾經托人給戾太子送過些棉被炭火,只是皇陵守衛甚嚴,並未能見面。」
這些司徒曜自然是知道的,對於賈赦的老實,他心中也很滿意。
司徒曜從前是很羨慕賈赦的,雖然這人不是皇子,可在先皇面前的地位卻比自己高。且他雖然不得賈史氏喜愛,卻很得先國公夫婦的看重,不過三歲就逼著賈代善請封了世子,地位十分穩固,就算跟錯了主子,還有他爹拼死為他保了爵位傳承。
司徒曜的命算不得太好,對於賈赦這種躺贏的人,便十分羨慕嫉妒。
如今見這人跪拜自己,連去探訪至交好友都不得,心中起了些隱秘的快感,又隱隱夾雜著些同情可憐在裡頭。賈代善死了,戾太子廢了,賈赦沒有了靠山幫手,如今過得可真慘。
出於這種複雜的心情,司徒曜脫口問道:「你如今有幾個兒子?年歲幾何?」
賈赦愣了愣,老實回答:「臣膝下共有兩子,長子去歲夭亡了,次子如今還未滿周歲。」
司徒曜沉吟片刻,隨即道:「朕給你那次子,尋個兒媳如何?」
「兒,兒媳?」
賈赦驚得抬起頭來,旁邊賈代善也愣住了,不過還是急聲道:「低頭謝恩!」
賈赦又忙低下頭:「陛下做媒,自然是天作之合,臣感激涕零。」
司徒曜朗聲笑了起來,這回是真的高興:「來人吶,給賈將軍賜座上茶。」
賈赦膽戰心驚的喝了半杯茶,又小心回了司徒曜幾句話,領著兩箱子東西出了宮。從頭到尾,司徒曜也沒有說那兒媳婦,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只給了他一塊玉佩,說是三年後回京,就見著人了。
等到迷迷糊糊上了馬車,賈赦摩挲著手中的玉佩,疑惑的看向賈代善。
賈代善對這一出,也覺得心中納罕,不過他畢竟經歷的多,前後一想,得出個匪夷所思的結果:「戾太子身邊,估計是有人懷孕了,許是診斷出是女兒了。」
賈赦……
這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父子倆面面相覷,都摸不透司徒曜的想法,而且此事還需要驗證。不過今天司徒曜問的問題,也說明皇陵那邊肯定有他的人,賈赦這兩把刷子,想要瞞過司徒曜的眼線,直接和廢太子聯絡,等於自尋死路。
所以賈代善想了想,叮囑道:「不管是誰的女兒,既然是當今親自保得媒,咱們就得認下。左右那姑娘如今還沒有出生呢,聽當今的意思,三年後就讓你見兒媳婦了,大不了選幾個能幹的嬤嬤丫鬟,好生照顧教養著也就是了,萬不可心存怨懟。」
賈赦擦了把額頭的冷汗,撇了撇嘴:「兒子又不是瘋了,怎麼敢心存怨懟,只打個板兒供起來也就是了。就是可憐了璉哥兒,他才丁點兒大,日後的媳婦就定下了,若不是個好的,這日子過得該多無趣。」
說道這裡,賈赦突然看到賈瑚,心中疼了疼,賈瑚這輩子都不會有媳婦了,也沒有子嗣。
「父親,我回金陵去,您覺得這件事對嗎?」
賈代善聞言翻了個白眼:「如今你才問我對不對?陛下都金口玉言應下了,還給了我那樣的哀榮,這事兒不對也是對的。不過避開京中這二年的風浪,回到金陵去韜光養晦,不失為一個韜光養略的好法子,且這兩年的時間過去,即便你有些個什麼不同,人家也不會深究。」
這話前面賈赦還聽得懂,可後面就有些不明白了:「能有什麼不同,我不還是賈赦賈恩侯麼?」
「你莫不是忘了我早前說過什麼?我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回來,就是要重聚賈家氣運,綿延賈家子嗣的。」賈代善無力的重複一遍,嘆氣道,「恩侯,你該長大了,如今賈家需得你立起來才好,難不成還要靠我這個死人麼?」
他的語氣太過沉重,賈赦低頭不吭聲了。
賈赦從小學的就是吃喝玩樂,跟在廢太子身邊做個跟班即可,反正他的字是先帝親賜的,等到廢太子登基,一個侯爺是少不了的,做什麼還要努力。
後來廢太子和三皇子鷸蚌相爭,反倒被司徒曜漁翁得利,賈代善又拿命給他掙了個一等將軍,賈赦還是縮著不動彈。賈代善死了之後,賈赦其實也想奮進一把,可賈史氏和賈政又日日洗腦,只說他蠢笨無能,惹了當今的忌諱,逼著他退居東院。
賈赦的雄心被消磨了個乾淨,如今陡然要他上進用功,頂立起賈家的門戶,他實在是不知如何去做。
但是看著小小的賈瑚,想著若是自己做不到,五年後他和親爹就要魂飛魄散,賈赦拒絕的話就梗在心口,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半晌,賈赦方訥訥出聲:「那,那我該怎麼做?我文不成武不就,太太和二弟都說我是個廢物。我自然不願做個廢物,可卻不知該如何去做。」
賈代善卻很是欣慰,笨不怕,無能也不怕,最怕的是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