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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急的跳腳,隔三差五便把彩雲兩個叫出來訓斥一通,越發嚇得這二人畏畏縮縮不像個樣子。
後來還是元春看著過了,出言彈壓了周瑞家的兩次,這才讓姐妹二人得了清淨太平日子。這兩人知曉緣由後,免不得對元春感恩戴德,連帶著服侍錢孫兩位嬤嬤時,都更精心百倍不止。
長此以後,居然也慢慢博得了嬤嬤們的青眼,看著倒與鸚哥兩個不差什麼了,這倒是意外之喜。
鴛鴦默默看著這些事兒,越發對元春的手腕嘆服,至於兩位嬤嬤,她更是從心裡敬畏。這些日子她也發現了,但凡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兩位嬤嬤非但謹言慎行,連心思都大多是放空的,如此內外一致,方才不會被有心人看出敵襲,這也是鴛鴦聽不見她們心聲的緣故。
但是等到服侍的丫鬟們都下去,她們二人獨處的時候,也會說些宮中看不見的血雨腥風,感懷自己姊妹兩個能全須全尾的出來,過上如今太平清淨的日子云雲。
鴛鴦每每偷聽到,都心驚於宮中生活的嚴酷,居然不只是嘴上不能說,連心裡都不能想的,稍有半點不是,小命就難保了。怪道每年一小選,五年一大選,大批的人進去,卻不見多少人能出來,原是都死在了寂寂深宮之中。
每每想到這一茬,再看到溫柔大方的大姑娘,鴛鴦心中就湧起莫名的酸澀難過來。
這樣金尊玉貴,花容月貌的姑娘,也要把一生葬送在深宮大院裡頭,博一個未知的輝煌前程嗎?只是看著賈家上下歡欣鼓舞,便是僕婦們日常嗑牙閒話,都在展望大姑娘一朝雀屏中選,服侍帝王身側,也叫自家做個皇親國戚等等,倒叫鴛鴦無話可說,只把心思埋在心裡不提。
眨眼又是大半年過去,等到翻過年三月,元春就該進宮備選了。
眼看著還有五六個月的時間,賈母和王夫人對著元春便越發重視起來,連晨昏定省都省了,只唯恐外頭風大太陽烈,再曬黑了膚色不好養。
而孫嬤嬤帶著鸚哥和彩霞兩個,更是按著一天三頓的藥膳輪番準備,俱都是滋補養顏的佳品,不說效用如何,便是其中的藥引子,都是等閒人家聽都沒有聽過的。鴛鴦倒是聽到錢嬤嬤說了一嘴,原是先皇宮中一位寵慣六公的貴妃用過的,那位貴妃直到五十來歲,還宛如二十多的人,面如桃花灼人,都是這些藥膳方子的效果。
孫嬤嬤的乾娘,從前在宮裡就是服侍那寵妃的,後來便把這些東西教給了她去,真正是孫嬤嬤安身立命的本事。
就拿現在來說,即便鸚哥和彩霞兩個日日跟著,可到了關鍵時候,也會被打發出去。兩人如今連藥膳需要的材料種類,用料幾何,需要燉煮多久都不甚清楚,只能算是打下手的。
可饒是如此,也叫二人受益匪淺,除了這些絕密的方子外,孫嬤嬤也知道許多養生方子,時常也燉煮了出來,送去府中各處討個巧兒。這些東西對於孫嬤嬤是尋常,她也沒有那許多功夫自己做,便都教給鸚哥幾個擺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如今的方子多值錢,即便是孫嬤嬤看不上眼的,對於鸚哥幾個丫鬟而言,都是難得的好東西了。手裡握著這幾個方子,日後即便出門子去,也被婆家高看兩眼,比壓箱底的幾百兩銀子都實用,且難得不打眼,是細水長流的好處。
因為這個,彩霞彩雲服侍起來越發盡心,空閒下來的時候,居然還找了鴛鴦,想要認識幾個字,日後說出去好聽些。
這二人有周瑞家的關係,如今又在同一個院子裡服侍,鴛鴦自然無有不可,當即便應下來。如此侍候的時候各自當心,下來差又湊到一處去讀書認字,四人雖說出處不一樣,感情卻越發好了。
且因著彩雲彩霞的爹娘兄弟,也在賈家辦事,倒比鴛鴦和鸚哥兩個便利些。因為欠著鴛鴦教認字的情分,日常她們若是需要採買些東西,便不用通過府中的例,偷偷買了來,又便宜又省事,一下兩好。
也是因著和彩霞幾個好,終日忙忙碌碌,倒和老太太屋裡的人疏遠了。
這一日,趁著秋日太陽好,孫嬤嬤發話叫鴛鴦和鸚哥晾曬藥材。
珍珠卻突然到訪,說是琥珀和碧璽等人的年歲到了,下個月便要出府去嫁人。如今她們幾個底下的丫鬟們湊份子,想要給這幾個姐姐送點子東西,算是全了這些年相處教導的情分。
「我們這邊都商量好了,一人拿出兩個月的月例銀子來,湊到一處去打幾隻釵來,分送給姐姐們一人一隻,雖則姐姐們不缺,畢竟也是我們的心意。」珍珠細細的說了,又道,「從前你和鸚哥也是咱們院裡的,如今雖然服侍著嬤嬤們,總歸交情不一樣,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問問你們倆,可要一同麼?」
鴛鴦和鸚哥自然要加兩份進去,琥珀碧璽等大丫鬟,當初對兩人都不錯,如今是她們的喜事,兩人自然要賀一賀。
說著,各自取了兩吊錢出來,一併遞給珍珠:「好珍珠,你且先拿了回去,待到晚間我我們這邊得了閒,再親去賀姐姐們的喜。」
珍珠笑著收下,見她們二人不得空,又走了不提。
等到珍珠離得遠了,鴛鴦方才和鸚哥說話:「日子過得真快,轉眼我也進府三年半了,姐姐們出去了,又該補進來一批小丫鬟,如今我竟也成了府中的老人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