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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罰沒俸祿一年,閉門思過三個月,他的幾個同輩兄弟,除卻尚在邊疆戍守的二房外,俱都被革了官職,永不錄用。且後院凡是參與放利之事的女眷,統統送去皇家庵堂,為百姓和受害者祈福,永世不得出。
這一出別說臉面,連里子都沒有了,誰家女眷出了事,都是自己關起門處理,偏定國公府鬧得沸沸揚揚,幾位太太奶奶恨不能一頭撞死,卻畏懼聖旨不敢動作。
司徒瑤在心裡樂了一回,又嘆了一回。
這些女眷謀財貪利,難道只是為了自己不成?還不是為了丈夫兒女。
可臨到事發之際,罪過卻全都是她們的,娘家女眷的怨恨斥責,丈夫兒子的唾罵放棄,滿京城人看笑話的眼神打量,就都是她們自己咬牙承受了。就這樣,與之相關的眾人,還巴不得她們早早死去,省的活著丟了自家的臉面。
所以說女子艱難,後院裡的女人更是活的艱難。
沒有錯處的時候,尚且還要每日奉養公婆,教導子女,管束一家老小的瑣事。做的好了是理所應當,等到一朝犯了錯了,要麼就是一紙休書,要麼就是三尺白綾,再無其他好下場。
司徒瑤在心中暗恨半天,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對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更是志在必得。
元春知曉她的志向,並且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是大力支持的。但是最近朝堂上的水越來越混,她心中不免生出許多隱憂來,主要是對兒子司徒瑞。
這些年來,司徒瑞一直老實憨厚,從不輕易窺探母親和妹妹的行事,對於她們二人拿自己當擋箭牌的事情,也都默許甚至加以縱然為多。可他畢竟只是憨厚,而不是憨傻,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也叫司徒瑞多少明白,自家母親和妹妹的打算。
對於司徒瑞從小受到的教育而言,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成與不成且不說,必定會落得天下人唾罵,就如從前的呂后武皇。
雖然她們也立下不少功勞,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可只因為是女子之身,就被天下男子仇視敵對,連應有的功績都被抹殺不少。
司徒瑞也是讀過史書的,對此心知肚明,他掌控不了天下人,便想來勸母親和妹妹收手。總歸如今旁人並不知曉此事,只要不再繼續下去,她們二人還是宮內的寵妃,最得陛下愛重的公主,日後總能榮華富貴安享一生,何必去趟這趟渾水。
故此司徒瑞悄悄找了司徒瑤商量,而聽了他的話後,司徒瑤卻堅定的拒絕了。
「哥哥,你生來就是男子,不懂女子的隱憂,你也看不見女子的難處。」司徒瑤抬起手,擋住了兄長將要出口的辯解,「你當然會說,我是公主,生來就金尊玉貴,有什麼隱憂和難處。可是你睜開眼看看,看看母妃,看看林表姑,看看蘇姐姐!」
「她們哪一個活的不艱難!蘇姐姐的才華能力,難道會比那些尸位素餐的窩囊廢差嗎?她數年如一日的戍守邊疆,甚至為我大乾開疆拓土,打下了西涼國,這樣的功績放在男子身上,早就封了國公了!可蘇姐姐呢,本來就是她父親的定北侯府,都得再三拉扯,多番謀劃才能落到她身上。」
「就這樣,蘇姐姐還得立誓,日後生下孩兒來,還要姓蘇,以繼承蘇家的榮光。可是,蘇家的榮光在哪裡呢?那不是蘇姐姐一刀一槍拼殺來的嗎,那是屬於她的榮光,愛給誰給誰,干旁人何事!」
司徒瑞有些訕訕的,低聲道:「妹妹別生氣,哥哥一直是支持蘇將軍的啊。」
司徒瑤卻不領情,怒聲道:「哥哥既然支持蘇姐姐,為何不支持我!天下間如蘇姐姐一般的人有多少,哥哥恐怕從未想過,你也不會費心去想這個。你打小就不喜歡權勢,可父皇以及文武百官,依舊把你看做太子位置的候選人之一,大皇兄蠢笨至此,身後還有許多擁躉支持於他!」
「可我呢,我又比你們差在哪裡?慢說是我,即便是大皇姐和二皇姐,五皇妹她們,難道就比你們差了嗎?論學識論心胸,怕是比燕王他們強出十倍不止,可是父皇和文武百官的眼睛,就像是瞎了一般,從來看不到我們的好處。」
「即便貴為皇家公主,這輩子的智能作用,也不過就是作為聯姻的棋子,嫁到各處去,為皇室鞏固人心罷了。更何況那些百姓之家的女子呢,她們的命運比我們還要悽慘千萬倍,可是憑什麼呢?只因為我們是女兒家,就活該承受這樣的命運嗎?」
司徒瑤的歇斯底里嚇壞了司徒瑞,他訥訥的說不出話來,也不明白為何平日裡總是活潑可愛的妹妹,心中居然有如此多的憤恨不滿。
在他看來,妹妹作為公主的生活,可太逍遙了,便是那些官宦家庭的女兒家,日子也過的閒適自在。外頭的風風雨雨,都由男人頂住,她們只需要在家吟詩作畫,插花點香即可,比起男人要建功立業,為家族奮鬥,實在舒服太多。
可今天司徒瑤的話,卻叫他產生了疑惑,居然真的有人不喜歡清閒,反而想要主動跳進這名利場中。
見他滿臉不解,司徒瑤嘲諷的笑了笑:「哥哥,你所不屑一顧的東西,是多少女兒家窮盡一生都無法觸碰的。你覺得男子養家餬口辛苦,可女子卻連走出家門,和男子同台競爭的機會都沒有,身家性命都只能依附於人,何其可悲。」
「我不願做那無法直立的菟絲花,只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的在世間行走,雖萬死而不悔!哥哥,你要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