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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於是欣慰點頭:「你二嫂子是個好的,家裡家外多虧有她操持著。」
賈環也跟著誇了幾句,方試探性的說道:「天不假人壽,姑母這一去,倒叫老太太和滿府裡頭的人都難過的緊。只是揚州離京遠,這一來一回送信的時間,恐怕都要一個多月了,昨天我聽平兒姐姐說,府中準備送去揚州的東西都準備好了,不知道老太太屬意誰去?」
「大老爺和老爺身上有官職,是萬萬走不開的,想來只有璉二哥最合適。我長到這麼大,竟然從未得見過姑母,如今心中也想著儘儘心,去送姑母最後一遭。」
賈環小心翼翼的說完了,賈母半天沒吭聲,心中不停思量。
她自然知道賈環的意思,想要藉此躲到揚州去,避開王夫人的惡意。或許,還有看林如海文採好,想要拜師的念頭,這是人之常情,賈母並不覺得奇怪。
只是賈母想起賈寶玉,還是猶豫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賈母尚且可以引導二人兄友弟恭,可若是離她千里之外,只怕賈環要不受控的啊。
正在這時候,探春從外頭進來了:「老太太今兒可喝過藥了麼?環哥兒也在,怎麼今日沒有去先生那裡上課麼?」
賈環見著探春,臉上就露出笑來:「三姐姐,今日先生休沐,只叫我自己在家讀書練字。」
賈母眼睛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看著這姐弟倆有些個親密,心裡略略放下了些。縱然賈環去了揚州,可趙姨娘和三丫頭還在府里,親娘親姐姐,賈環總不會不顧惜。
故此,她擺手叫探春坐下後,笑著說道:「你環兄弟方才已經問過一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不記得喝藥。」
探春便笑:「哎呦,誰不知道老太太,最是怕苦愛甜的。昨兒鴛鴦姐姐和鳳姐姐還說呢,一碗藥老太太喝了能有一盞茶的時間,中間還趁著鴛鴦姐姐不備,偷摸吃了好幾顆蜜餞果子呢。」
屋裡的下人聽了,都撐不住笑了。
賈母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嗔怪道:「哪裡就有一盞茶,那藥燙人呢,得涼涼才能喝。」
鴛鴦接話道:「老太太這可是冤枉人了,二奶奶親自嘗了的,都是溫溫的。待會子她就要來了,聽了您老的話,定然要鬧騰起來的。」
說曹操曹操到,王熙鳳已經走到門口,正巧聽得真真兒的。
王熙鳳粉腮漢笑,款款而來:「哎喲喲,可見是鴛鴦和三妹妹胡說了,我們家老祖宗那是何等厲害的人物,豈會怕了喝藥的。前幾日蘭哥兒咳嗽,大嫂子給他餵藥,小小的人還不用,自己接了碗就灌下去了,那叫一個乾淨利索。」
「老祖宗是誰,蘭哥兒嫡嫡親的曾祖母,自然是她老人家做了個表率,蘭哥兒才如此聽話。」
賈母掌不住笑出了聲兒:「我打你這潑猴兒的嘴,編排到我頭上來了,可見不是個好的。」
王熙鳳也不惱,做了個賠禮的姿勢:「好不好的什麼打緊,能逗得老太太樂一樂,也是我的功德和造化了。這幾日您一直悶著聲兒,我們心中都牽掛的緊,現下終於笑了,我這心裡呀,也就放下了。」
「你的心我自然知道,方才環哥兒還說呢,你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可還是一日幾趟的往我老婆子這裡跑,自然是你的孝心。」賈母喟嘆道,又指了指賈環,「環哥兒也是個有心的,剛剛與我說了,想跟著咱家的人,往揚州祭一祭你們姑母。這回去揚州的人,都安排了誰呢?」
王熙鳳聞言一愣,心思電轉間笑著回道:「我想著老爺和太太們不便,餘下的姊妹兄弟又小,自然是我們二爺走一趟的好。若是環哥兒也去,他們兄弟倒是可以同行,彼此間,也有個照應。」
賈母微微頷首:「如此,自然是好的,你辦事素來妥帖,我再沒有不放心的。只是手腳麻利的小廝隨從,要多帶幾個,路上方便些。我這裡還有幾樣東西,是給你林姑爺和林表妹的,啟程前叫人來拿了,一併送過去。」
王熙鳳笑著應了,賈環目的達到,藉口要習字退下了。
等到王熙鳳回了屋,便急急的請了賈璉回來,如此這般說了一遍,末了道:「老太太方才話趕話的,我就說了爺要去揚州祭拜姑母,此事是推不得的。」
賈璉自然知曉其中厲害,嘆氣道:「罷了罷了,這可真是天降下來的閒事,走一遭也罷了。只是環哥兒,他今年才幾歲,怎麼就想著去揚州祭拜?我那姑母出嫁的時候,我才只總角的年紀,他一面都沒有見過,何曾就有了這樣的孝心?」
王熙鳳嗤笑一聲:「我的二爺,你也把心思放在府里些,環哥兒這哪裡是什麼孝心,不過為著保命罷了。老太太暈倒那日,府中有下人看到環哥兒在園子,跑得猶如喪家之犬,後頭追他的嬤嬤,隱約看著倒像是周瑞家的那老貨。若不是僥倖遇著寶玉經過,這會子府里說不定就給他辦喪事了,還有這盡孝心的功夫呢。」
賈璉聞言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道:「不能夠吧,太太她……即便是真的,難不成那周瑞家的行事如此不秘,竟然會被人發現了去?」
「周瑞家的自然行事緊密,可那園子那般大,她無緣無故哪裡好清場的呢,可不就被我屋裡的彩兒娘看到了。她是個沒有嘴的人,膽子又小,當晚就嚇得起了高熱,彩兒哭著去求平兒拿藥,這才被我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