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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條呢,聽訓抄佛經,理由也是現成的,為已故榮國公賈代善祈福,外加為母親祈福積德。
賈赦最喜歡的是吃喝玩樂,金石古玩之道,對於讀書習字,念經拜佛這等事情,一向是敬謝不敏的。賈史氏定的這二條,若是擱在以往,定會惹得賈赦心煩生氣,說不得就罷工不干,落下把柄來了。
可惜,那是從前的賈赦,答應了賈代善和賈瑚要努力的賈赦,每日可是寅時過半就起身了,比賈史氏定的時間還要早上一個時辰。且他心眼兒極小,賈史氏要折騰他,他反過來去折騰賈史氏和賈政等人。
寅時一刻,賈赦就在賈瑚的千呼萬喚中掙紮起身,隨即開始了他滿府里溜達的一天。先去把住在文安院的賈政夫妻倆喊起來,畢竟要給母親請安,自然是要兄弟倆同去的,而王氏作為賈史氏如今唯一活著的兒媳婦,不得去服侍婆婆梳洗打扮麼,一家人麼,就得整整齊齊的。
等到賈政和王氏陰著一張臉出門,時間剛剛好卡在寅時二刻。因著時間緊,王氏甚至都顧不得打扮,急匆匆的穿好衣裳,隨意挽了個髮髻就出門了,心情十分不美麗。
賈赦倒是笑呵呵的,還有心情寒暄:「老二,老二媳婦,太太年紀大了,如今想看子女儘儘孝心,咱們可不就得多上點心。老人家覺少,太太雖說是定了卯正,可咱們也不能讓她老人家等著,需得提前去才好,萬不能讓太太等咱們做兒女的。」
「老二,你也別說哥哥我待你不好,你看,元春和珠哥兒我就沒叫,小孩子得多睡睡,才能長得好。」賈赦擺出一副慈善長輩的樣子,端的是慈眉善目,「不過你都這個歲數了,就是每日再多睡三個時辰,也是不會長了的,還是盡孝為先。」
賈政和王氏青筋直冒,一路上忍受著賈赦的絮絮叨叨,好容易到了榮慶堂院門口,守門的婆子都還沒有開門呢。
可是被噁心壞了的賈政,二話不說就示意丫鬟去叫門。
婆子迷迷糊糊的開了鎖,揉著眼睛嘟囔:「誰啊,這大清八早的,就敢來敲太太的院門兒?若是擾了太太休息,你有幾條命夠賠的……」
等到這婆子清醒過來,就見著賈政面無表情的凝視著自己,旁邊還站著賈赦和王氏兩個。
她激靈靈嚇了身冷汗出來,啪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哎呦,我老眼昏花了,竟然沒認出是大爺、二爺和二奶奶來。老太太屋裡還沒點燈呢,可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老奴這就去通告。」
賈赦倒是沒生氣,這個點在賈家,除卻灑掃庭院的粗使外,基本還真是沒人起身呢。不過他起了,賈家人就都得跟著起來,不然他賈家大爺心中不舒坦。
「那你就去通告吧,就說我們來給太太請安問好來了。若是太太想見我們呢,就來告訴一聲,若是不相見,好歹容我們晚輩磕個頭,算是心意了。」
那婆子暈暈乎乎的點點頭,轉身的時候只以為自己在做夢,大爺這話說的客氣有禮,事兒做的可真真是極不地道的。想著府里近些日子的流言,這婆子心中一凜,這是太太和大爺在打擂台呢,就是苦了他們這些下人們,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心裡胡思亂想著,這婆子的動作可不慢,一路小跑去了正房報信。
後頭賈赦當先,賈政和王氏在後,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呼啦啦的跟了進去。這動靜不小,院裡正在掃地燒水的粗使丫鬟們都見著了,忙避到一邊讓路,而還未到起床時間的一等和二等丫鬟們,則是不明所以的起身探看,這天兒還黑著呢,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整個榮慶堂都哄亂起來,賈史氏自然沒法兒再睡。
賈赦有句話說的很對,老人家覺少。賈史氏年紀不算太大,五十還不到呢,但是她心中裝的事情多,睡眠質量也很一般。特別是這幾日,因著賈赦層出不窮的小動作,更是鬱結於心,經常輾轉到半夜才合眼。
昨兒好容易想出兩個辦法,自覺能折磨賈赦一番,可今日又被早早的吵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子鬱氣。
賈赦才不管這些人開不開心,他安安穩穩的坐在外間,已經喝上第二泡的老君眉了。等到一杯茶下肚,他瞥了一眼屋內的座鐘,已然到了寅時三刻,是賈代善為他定的練武開始時間。
賈赦出了一口惡氣,也著實不想再待在榮慶堂,招了個丫鬟問道:「老太太起身了嗎?」
這丫鬟忙回道:「老太太方才洗了臉,這會子正在換衣裳梳頭呢。」
「那你進去回老太太一句,就說我先去演武場打一套拳法,等到用膳的時候,再來給她老人家請安磕頭。」
說罷,沒看滿屋子瞠目結舌的表情,賈赦施施然的起身離開了。
外間和裡屋只隔了一道黃花梨浮雕花卉屏風,外加一掛珠簾遮擋視線罷了,故此賈赦的這些話,賈史氏聽得真真切切。
她實在是氣不過,抬手把擦臉的熱帕子丟在了地上:「豎子敢爾!」
聽見她發火,賈政忙隔著屏風道:「太太息怒,氣怒傷身。王氏,你快進去看看,仔細勸著,莫要讓太太傷了身子。」
王氏心中不願,卻又不想惹得賈政生氣,只得起身進了內室。
賈史氏正坐在梳妝檯前板著臉,王氏硬著頭皮走過去,說道:「太太您消消氣兒,就和二爺說的一樣,若是氣壞了身子可怎生是好?大哥他也是為了振興賈家,這才刻苦上進,想來並不是故意的,這也是大哥的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