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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你太太,哎……」
賈代善長長的嘆了口氣,猶豫片刻才說道:「恩侯,太太她,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這話恍若晴天炸響了個雷,直劈得賈赦三魂出竅,七魄不歸,只呆呆的盯著賈代善,連話都忘了說了。
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怎麼會?
他是榮國府的嫡長子,賈史氏是榮國公賈代善的妻子,他的母親不是賈史氏,還會是誰?還能是誰?
賈代善思量再三,還是選擇說出實情:「你祖父從前跟著□□打天下,我那時候才十來歲,跟著你祖母留在金陵。等到十六歲那年,你祖父來信,叫我去戰場上歷練,臨行前你祖母為我說了個媳婦。」
「她雖然身世不顯,卻也是極賢惠溫柔的,我們朝夕相處了三月後,我就上了戰場,留她在家陪伴你祖母。我那時不知道,原來她已經有了身孕了,那個孩子就是你。」
賈赦張了張嘴,想問那她呢,他的親生母親去了何處?
可嗓子眼裡卻像是堵著一團棉花,噎得的鼻腔發酸,眼眶發澀,只怔怔的落下淚來。那個溫柔的女子,肯定是死了,不然祖母不會不對自己提起,府里也不會沒有半點她存在的痕跡。
賈代善也覺得心酸,幾乎流下淚來,可鬼是沒有眼淚的。
他定了定神,繼續說道:「遼平之戰,我充當先鋒對陣,大破敵軍的同時,自己也險些死了過去。消息傳回金陵,你祖母就病倒了,那時你母親已經懷胎七月,一邊要擔憂我,一邊還要照顧你祖母,實在艱辛。」
「可是禍不單行,當時敵軍將領尋到了咱們老家,要捉了你母親和祖母來威脅我們。雖然有義士報信,她們二人提前躲了起來,可你母親驚懼逃亡中還是早產了,後來……」
「後來如何?只是早產而已,她,她……」
賈赦追問道,卻又不敢直直的問出來。
「她死了,生下你不過三日,為了幫你祖母和你引開追兵,死了。」
死了?賈赦愣愣的看著賈代善,眼中浮起一層霧氣,似乎隔著遙遠的時光,見著了那個溫柔堅韌的女子。可是一眨眼,那女子卻又消散不見了,不知真假。
「可是族譜上,族譜上沒有她的名字,兒子從未聽說過她。」
「後來你祖父和史侯相交莫逆,為我和你太太定下婚事,你祖母初時不允,後來好容易同意了,卻把你記在了你史氏名下。」賈代善有些愧疚,其實是為了拉攏史家,抹去了賈赦生母的信息,畢竟史侯家的大小姐,怎能為人繼室呢。
這些隱秘之言,賈代善沒有說出口,可賈赦卻突然清醒過來,想到了背後的盤中錯節。畢竟再是溫柔似水的姑娘,也比不得實打實的利益動人,史家一門雙候,是絕佳的聯姻對象,與之相比,自己的生母就半分優勢也沒有了,更何況,她還死了。
看著賈赦嘴角的那絲冷笑,賈代善頓了頓,隨即解釋道:「你生母也記入賈家族譜了,是用的你祖母義女的名號,賈家子孫也需得供奉於她。從前你祖母在的時候,不也經常帶著你祭拜?」
賈赦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啞著嗓子問道:「既然瞞了我這麼些年,如今又為何要告知於我?」
若是有第二個選擇,賈代善也是不想說的,這畢竟是自揭傷疤的醜事。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起來。
倒是旁邊的賈瑚,聽了這久遠的愛恨情仇,心中卻無甚觸動,聞得賈赦發問,笑嘻嘻的說道:「自然是曾祖父發話了,他老人家說祖母鬧得太不像,而您又太過愚孝,恐會動搖賈家根基,釀成大禍,這才特意遣了我和祖父回來。」
「父親,璉哥兒乖不乖?我跟了您四日了,還一次都未曾見過他呢。母親臨走之前,還特意叮囑我,讓我多照看弟弟呢。」賈瑚說著激動起來,飄到了賈赦身邊,仰頭懇切的看他,「父親,您帶我去看弟弟好不好?」
見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賈赦忍了許久的眼淚掉下來,想要伸手抱抱他,手臂卻穿過賈瑚的身體。賈赦這才恍然,即便看著再如何同往常一樣,如今的賈瑚,也已經是個鬼了。
賈赦回過神來,拿著衣袖抹了把眼淚,輕聲道:「好,父親帶你去看弟弟。」
「要不要舉把傘來,你能曬太陽嗎?」賈赦沒有理會賈代善,蹲下身問賈瑚,「還是等到晚上再去?或者我讓人把弟弟抱來?」
賈瑚笑呵呵的點頭道:「能曬能曬,太陽月亮都能曬的,前幾日我跟著父親,不是還去了一趟古玩街麼,都沒有妨礙的。我想去看弟弟呀,還有珠哥兒,半年不見,不知道他長高了沒有,可惜他見不著我,不然我們還能一處玩兒呢。」
說罷,他還嘆了口氣,頗有些惋惜的樣子。
賈赦頓了頓,看著一派純真的兒子,沒有吭聲。他如今早就知道,瑚哥兒的死和王氏逃不了干係,可今日聽了賈代善的話,卻不知道與賈史氏相不相干。
只是這都是大人之間的陰險醜惡,就不必告訴瑚哥兒了吧,左右連張氏和賈代善都沒有說過,且讓他心中再保留些純善,莫要再經歷人心險惡了。
賈代善在一旁看著,表情有些訕訕的,見兒子不搭理他,只得和孫子走在一處,跟著賈赦出了賈家祠堂的大門,往榮慶堂去了。
第2章 紈絝變卷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