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有了熟悉的小姐妹,鴛鴦便少了許多離家的惶恐之感,如今當起差事來,也越發得心應手,被琥珀誇了好幾次,在賈母面前都露了臉,得了幾次賞。
如此春去秋來,轉眼鴛鴦便在賈家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因為一個小丫鬟實在不起眼,鴛鴦也並不是喜好窺探他人隱私的,故此讀心術她並不常用,不過也被她知道了不少秘密。
比如如今賈母身邊的大丫鬟明玉,就私心裡愛慕二老爺賈政,盼著日後能到二老爺身邊紅袖添香,做個姨娘呢。故此,每每二老爺到榮慶堂請安問好,明玉總是搶在第一個出頭,或是上茶水點心,或是引路說話,甚至外出報個信兒,她一個大丫鬟也不嫌棄跌份兒,竟和下面這些二等、三等丫鬟搶了起來。
這事兒是鴛鴦通過超人的耳力知道的,可碧璽和琥珀等人,卻是自己觀察得來的。
一等丫鬟的住處,離著三等丫鬟也不過隔了幾間屋子,每每夜深無人之時,鴛鴦總能聽到這幾個姐姐說話。幾位姐姐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好言相勸,更甚者其中脾氣最火爆的瑪瑙,幾乎要破口大罵了,卻也沒能改了明玉姐姐的心。
鴛鴦悄悄聽著,似乎明玉姐姐外頭是有門親事的,只等著她滿了二十歲的年紀,求了賈母的恩典出去成婚。可如今明玉已經快要十八歲了,卻生出了這樣的心思,賈母最是愛面子的人,若是知曉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如此行徑,明玉怕是落不到好兒來。
且二太太處事周全凌厲,把持的二老爺院裡密不透風,十幾年了也只得她一個正經的後院人。還是二太太后來年紀大了,又兼之生了寶二爺坐月子,這才讓心內藏奸的趙姨娘得了空子,勾搭上了二爺,生下了三姑娘。
鴛鴦常聽榮慶堂的婆子嚼舌根子,說若不是二太太為了積福,這幾年吃齋念佛的,如今那趙姨娘怕是毫無立足之地了。
明玉這樣的,對上二太太,幾乎可以說是自尋死路了。
只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果不其然,在趙姨娘再度傳出喜訊後不久,明玉瞅了個空子,和二老爺生米煮成了熟飯。且也不知她怎麼操作的,竟然成了二爺酒後亂性,她反倒是遭了無妄之災,嚶嚶嚶哭的沒完。
琥珀和碧璽等人深知內情,卻顧念著多年姐妹情誼沒說出來,若是這時候戳穿了她,明玉便只有個死字了,故此即便恨得咬碎了銀牙,面上卻還安慰居多。
最生氣的是賈母,她的貼身大丫鬟不過去送點東西,就被兒子給偷摸得了手,實在是大大打了賈母的臉面。更何況,這丫鬟外頭還有親事,雖然不過是個鄉紳地主家的孩子,可也是正兒八經的良民,如今奪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哪裡是能輕易善了的。
這一出鬧劇,直看得鴛鴦心驚膽戰,對著素日裡溫柔可親的姐姐們,心中也多了幾分防備。
從前的明玉也是容貌溫柔秀美,一手繡活極佳,對小丫鬟們說話也可親可敬,這院兒里就沒人不喜歡她的。可是一遭為了富貴,不也能狠心下手,把這件事籌謀的滴水不漏,只她落了天大的委屈,反而要主子們為她收尾賠不是麼。
想明白了的鴛鴦,更是每日埋頭做事,閒下來便就練字看書,學著算帳等事,一點半點都不想摻和到裡頭去。
鬧了足有五六天,最後還是二太太王氏出面解決了,先是給明玉外頭的夫家遞了消息,威逼利誘他們主動退親,並把她自己身邊的一個大丫鬟秀雲,陪了厚厚的嫁妝發嫁過去。這等於是給那家換了個媳婦,且秀雲本就長得貌美,也到了婚嫁的年齡,那家兒子人品也周正,這一遭倒是不虧。
再然後,給明玉開了臉,擺了兩桌酒宴客,從此過了明路,再沒有老太太屋裡的明玉姑娘,只剩下二老爺房裡的周姨娘了。
鴛鴦看得目瞪口呆,行事舉動卻更加小心周全,半步都不敢行差踏錯了。
不說明玉如何,那秀云何其無辜,就這般做了明玉的替代品嫁出去。那家人若是好的,也就罷了,若是不好,豈能不拿著她撒氣呢,日後又該怎麼過才好呢?
只是這些是是非非,都不是鴛鴦一個小丫鬟能摸得到的,她此刻只在心中模糊有了意識,世間女兒皆苦,他們這等為奴為婢的,就更是半點自由都沒有。若是可行,不如出去做個良民的好,縱然沒有府中這錦衣玉食的生活,可卻能安心許多。
鴛鴦也只在心裡想想,如今那些正兒八經的老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是想著和王公權貴搭上關係呢,自己這想法,若是說出去定會被人嗤笑的。
她心中有打算,二太太的心裡怒火卻更旺盛些,蓋因她一直沒放棄追查明玉之事,如今廢了千般力氣,終於查出了蛛絲馬跡,卻是明玉自導自演。
只是如今名分已定,若是鬧將出來,卻是她自己落得個管家不嚴,實在不值得。可這火氣不發出來,二太太自己倒要憋屈的不行,她原也是家裡金尊玉貴養大的姑娘,嫁到賈家之後,雖然被原大嫂壓了一頭,可人也很快就去了,一直當著府里的管家太太,哪裡能受了丫鬟的閒氣。
故此,一碗絕子藥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到了周姨娘的肚裡,她這輩子都子嗣無望了。
終於出了一口惡氣的王氏,這才罷休,又一門心思的扎進元春身上。
蓋因元春今年已經十二,大乾國有令,每隔五年,官家嫡女年十三至十七歲,都要入宮參加選秀的。上一次選秀是三年前,還有兩年便要重開一輪,元春的年紀剛好十四,是必定要參選的,且整個賈家都對她寄予厚望,盼著她一朝雀屏中選,能夠拉拔娘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