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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愈發靠近了,眼淚婆娑:「阿阮。」
「你為何說,你必須死,是因你——你憑什麼這樣替我主張——」
明塵突然扼住了狐狸的喉嚨,仿佛怕聽見什麼話從狐狸嘴裡自然而然流出來,和狐狸被她拉住,手上動作用力,把狐狸壓得很緊,在窒息中逼迫狐狸張口呼吸,聽見一聲低喘,手腕微轉,逼迫狐狸略微側過臉。
黑暗中,狐狸的呼吸一點點舔著她的面頰。
瞎子將自己的呼吸纏在狐狸的唇上。
唯有憤怒又克制的呢喃:「只管聽我的命令,我是主人——跪下,噤聲,別再冒失開口,你的生死,我說了算。」
她拖拽著程錦朝,逼迫狐狸跪在她身側,狐狸沒有掙扎,雙手籠在身前,乖順地跪坐,仰臉被她捏著,被抽打也不亂動,只平靜地迎著她有些暴虐的親吻,無聲地把自己交付在她手中。
她獎勵了狐狸一個溫柔的吻。
「開天聖書……」貼著她的唇,狐狸的聲音很憂傷,悍不畏死地要挾著,必須殺死她自己。
她猛地將狐狸摜在地上,竹杖一抖,啪一聲落在了狐狸背上。
第142章 天衡篇22
疼得過了頭。
明塵這一杖顯然是帶著怒火的。
狐狸望聞問切查看明塵憤怒的源頭,才剛提了個開天聖書,明塵就惱了。
病症在這兒,是開天聖書說錯了。
可她自覺這是實話,又心道,這是到了極緊要的時刻,她死也死得爭分奪秒,把每個有利時機都給明塵創造出來才好,即便是被打死也好,明塵氣急也罷,她非得強迫明塵把她殺了不可。
明塵一杖又一杖,儼然要把她打死似的,倒像是初見時那雷厲風行的手段,可此時此刻,疼痛若不在愉悅中產生,便只孳生愁苦,她喜歡明塵為她帶來的皮肉之苦,那時她和明塵赤誠相待,可如今的痛更像是她被關在了門外,她不依,也不從,只硬挨了兩下,便奮力地扯住了明塵的衣襟。
「阿阮……」
明塵扔下竹杖,猛地一推,要把程錦朝扔出去。
可狐狸卻死死抓住了她:「你打死我,我也非要說——與其你打死我,不如你吞噬我吧!開天聖書……那所謂的開天聖書……你怎麼不肯聽呢?即便你不肯殺我,那我最後不也是活著麼,只不過恢復原形,沒了靈識——」
她的話變得支離破碎,她是被明塵拖起來,推進了河裡。
她看見明塵是含著淚的,那蒙眼的綢布盛不住那麼多眼淚,血淚順著綢布往下滴,順著面頰淌下來。
水流漫過臉頰,她是被明塵按在了水中,在窒息中,她重新被撈上來,她剛要張口,明塵再次把她按進去。
她仿佛是一件衣裳,被明塵反覆漂洗,一次時間比一次久,可明塵偏偏就掐著她將要窒息的一瞬把她撈起來,在她開口之前,再次沉下去。
明塵似乎知道她還是要說,一個字也不肯聽,反覆把她埋入水中,最後拖拽出來。
狐狸累極了,再張不開口,只奮力地抖掉身上的水,臉也被水泡得發白。明塵仍然拽著她的衣裳,似乎她一張口就會把她扔進水裡。
她便不再直言,只用冰冷的手指去夠明塵的臉。
「阿阮。」有些顫抖,她只是喊她。
明塵終於沒把她扔下去,只緩緩將手挪在她肩頭,手心微熱,把她引到面前。
狐狸終於碰到明塵的臉了,她想,若不能說開天聖書,不能說自己的死,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幾乎沒有多想,她生來是狐狸精,懂得些勾引人的本事,可她實在是不懂事的狐狸,竟除了細碎的親吻,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她總能證明自己的出發點,她所有的話都出於她的心,她心裡裝滿了愛。
她是被愛著長大的狐妖,一點點愛就能在她胸中成型,長得枝繁葉茂。
明塵在她斷斷續續的親吻里漸漸鬆了松身子,不那麼緊繃,拽著她肩膀的手也不再那般強硬。
狐狸叼起明塵唯一的那枚耳墜,舌尖吞吐這那枚珠子,任由被濡濕的它落在明塵耳廓上。
漸漸,明塵被她引著躺了下去,面色平靜下來,就連內府中的靈力都變得柔和,內息平穩。
額頭相抵,她挨著明塵,正要說什麼,明塵似乎終於被一股安全的氣息包裹,才緩慢而平靜道:「若我殺你,這種事,便再也不能了。」
這種事?程錦朝不信明塵這樣將道視為唯一需要的人會在意這些事。
只有自己滿心的妄念,僭妄大膽地幻想與臆測。
狐狸垂著臉,明塵緩緩道:
「若我殺你,便再也聽不見洞府中的練劍之聲;
「我的房屋中,再也沒有我之外的動靜;
「宗門中不再有眾弟子議論你的聲響;
「內府中留著你的靈力,卻再感知不到回應;
「若你沒有靈識,世間那麼多狐狸……若你混淆其中,我分辨不出花色,看不見動作,我是瞎子……眾人都知道你是什麼模樣,什麼顏色,什麼形狀,又是什麼習性,唯獨我——什麼也沒有,我看不見!」
「我寧願縱容你僭妄的念頭,犯著罔顧人倫的錯誤,也不願叫你再消失於此。」
好像下雨了,雨滴落在臉頰上,明塵停頓片時,嘗出雨水是鹹的。
「宗門中的事業,除妖的決心,與荒山宗的合作,我所做的,有目共睹,我沒有虧負任何人,竭盡所能。唯獨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