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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發起戰爭卻並不是大筆一揮就可以的事。
明塵與眾長老連著商議了三天,法陣靈石法器,預計的損毀,若是真正爆發了衝突,留下應急的餘量,此次行動幾乎能夠將天衡宗的庫存掏空。
明塵年輕,有長老認為此次行動太過莽撞激進,然而因定海身體原因,再失敗恐怕就會錯過最後的戰機,於是也都咬牙同意,為明塵瘋狂的行為商定細則,而宗主不必事事躬親,只需把自己要指的方向指明,再身先士卒地走在前頭,眾人跟隨著,便把這條道路修繕完成。
霜雲目睹了所有長老激烈地擼起袖子爭論的全過程,再看低頭沉靜閱讀玉簡的明塵,竟有一種明塵故意挑事兒的錯覺,急忙甩頭把這感覺從腦子裡扔出去,在眾長老的激烈爭論中明白了那位定海有多重要。
同樣是兩位尊者出發,明塵與定海的組合就比扶土與執教長老的組合更加令人覺得穩妥,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或許也因為上次扶土等人重創狐王,狐王自己斷尾,僅剩三條尾巴;也或許因為這次不需要打開遺蹟,沒有那古老禁制的反噬,又有外圍周全的準備,變數較少;但最大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定海宗宗主,這位定海前輩比執教長老,比扶土,比年輕的明塵都更加強大,讓人信服。
但也有不安定的因素在,定平叛宗,當時他還是代宗主,甚至因為修為的緣故,並未直接參與戰鬥。而這次明塵可直接是宗主,又因是尊者,會直接參與戰鬥,雖然明塵沒什麼可能叛宗——可大家怕她死在戰鬥中,這樣宗門內又要群龍無首亂一陣子,靠執教長老虛弱的身軀來支撐。
但明塵走之前,也把宗門的事情安頓好了,讓執教長老做代宗主,在此期間,長□□同議事。如果自己發生意外,則從長老之中推舉出一位來,並為了振奮士氣,可在自己隕落之後重新開啟那很久沒能開始的比試。
或許因為眾人對定平和明塵的希望不同,定平以穩定聞名,明塵以激進著稱,各自做宗主時期的舉措都和各人給人的印象相符,所以,倒也沒有什麼對比,說什麼定平不如明塵,或是明塵不如定平之類的話。
程錦朝被派去把定平喊來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然而明塵並不在此事上開玩笑,當時把定平從亘望廳趕出去的時候那般果決,似乎一句話都不想和定平多說,平時議事會聽定平的意見,但多數時候還是明塵自己決斷。到了這眼看就要去南州靈海的關鍵時刻,叫她把定平請過來?
用的還是「請」這個字?
狐狸飛奔而去,定平聽了也很詫異:「她怎麼這樣冒進,直接去南州殺狐王,這和我做的事有什麼不同?」
程錦朝聽了雖然知道定平只是就事論事地說行為本身,並沒有說什麼勾結狐王之類的內在原因,卻還是不舒服,冷哼道:「尊者永遠都知道她在做什麼,你可別把你和她相提並論。」
「她去南州,會帶你麼?」
「當然。」
「那你遇到狐王呢?若是眾人需要你給狐王關鍵一擊,你下得去手麼?」定平問了個古怪問題,惹得程錦朝哼哼冷笑道:「你當我是什麼?我可不是狐王,狐王庇護同族,說得可比唱得還要好聽,可她是真的關心我麼?不見得,她強迫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時,哪裡有什麼同族的情分。我卻和她不同,我是人類撫養長大的,我母親知道我內心的需要,尊者對我的信任比我對她的還要多,我又不認識那些狐狸,沒什麼同族情分,若我還不知道該站在什麼位置,哼,我死了算了。」
定平被她連哼哼了兩三回,也不說話了,只問道:「明塵找我做什麼?」
看來他也不知道。
如今他修為全無,因背棄天道而被天道摒棄,除去滿腹的學識和知識,竟和尋常人無二。明塵向來也只是把他關押,並不允許什麼人和他往來聽他說些蠱惑之語,除了程錦朝也沒人和他有聯絡,他有話竟然只能求這隻狐狸,不由得覺得可笑。
帶到明塵面前,明塵道:「我要你跟我去南州。」
定平驚道:「我如今是個廢人,又是背棄天道的,你要我有什麼用?」
明塵道:「要你替我判斷。」
「我如何替你判斷?」
「我是瞎子!錦朝又還沒有長成,許多事不懂,也不能站在我的立場看問題,不能替我看清要緊的信息。你既然上次狙殺狐王失敗,這次——」
程錦朝頗為吃味地站在一旁,卻也承認自己沒有站在宗主的位置,甚至也站不到那個位置去統籌全局,即便是有一雙好眼,也不知道自己該看什麼,該說什麼。
而定平是做過宗主的,某種程度上,他或許才知道如何幫助明塵。
只是他有叛宗的先例,如今也沒了修道者的身份,帶上究竟是累贅還是助力還未嘗可知。
明塵的義眼微微一轉,似乎正在凝視著定平,亘望廳內,眾長老見證下,明塵坐在書案前沉默地垂臉,高高在上,即便目不能視,卻也比跪在眼前的定平多出些從容。
定平苦笑道:「我有心幫你,但我如今,只不過是累贅罷了。一個罪人,要做什麼,但憑處置,你要我幫你,我唯有盡力,但能力——」
「謝謝。」明塵道。
定平沉默良久,只低眉道:「若是我們還能回來,你能否叫我將功贖罪?叫我給宗門做些事情……即便是燒飯掃地,凡人之軀也能做很多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