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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意識到程錦朝在解她蒙眼的綢布,不由得慌亂起來,可程錦朝已經扯了下來,她未佩戴義眼的雙眼醜陋地隱藏著,如今又一次見了天日,狐狸為什麼非要去揭開她醜陋的傷疤?
狐狸的聲音很輕:「再說下去,我真要捨不得死了……阿阮,我說得不錯,是你需要我,我真的想活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狐狸跨坐在她身上,尾巴晃晃悠悠,纏過她的腳踝。
明塵終於沒力氣再把她扔進水裡了,只能揪著心,打算用自己一直迴避的論道的辦法,與狐狸好好說道說道。
「你虧負我什麼?沒有虧負什麼,你一直做得很好,你是我的神,我的主人,你駕馭我,使我追隨,縱容我,培養我,教導我,我從來沒有怨言。但這一切,都因我有開天聖書而變得不同,我因開天聖書而能夠生來就克制惡念,生來就不去吃人,在見到你之前,我最蓬勃的妖性也只是化作原形曬曬太陽。能讓你饒我一命的,始終是開天聖書的作用,我無法忽視它對我向善的幫助。沒有它,我們不會有如今——若我沒有開天聖書,也只是尋常的狐狸精,恐怕早已死在你的劍下。」
「你我相遇,你的道心能到如今,我及我的開天聖書該做的事,也已經到此為止了。可我覺得不夠,雖然你要罵我僭越,恨我替你做主,但我仍要說,若你的境界要再往上,往你的道心而去,與唐若的對峙便是最好恐怕也是最後的機會,在那之前,你非得拿到完整的開天聖書不可——那時,規則對抗規則,道對抗道,你若掌控規則成了神,即便我沒有靈識,能作為一隻普通狐狸沐浴在你的掌控中,也很歡喜。而若是唐若掌控規則成了神,那時妖族得自由,我作為叛徒不配享受那自由做主的權利,沒有靈識,無知無覺,很是幸福,那時我便是提前為你殉了葬,只為了我自己的神而提早地死了,不必迎接另一個神。」
程錦朝屈身,把臉貼在明塵胸口,怕靈力再度紊亂,金色靈力始終追隨著藍色靈力,可明塵不再那般狂暴,只是緩緩舒展著靈力,將她的靈力纏裹起來。
「你大可逃避,不吞噬我,迴避戰鬥,但那不是你。若因我毀了你的道心,壞了你通天的路,我便會恨我自己。我翻山越嶺地回到你身邊,是為了在你身邊,我想永遠在你身邊,坦誠無懼,什麼念頭都不必隱藏,我們親近得一如既往,沒有怨恨,沒有虧欠,只有純粹的道——你說過,我和你是同道者,就只能成就彼此,不要讓對方虧欠自己,好麼?」
狐狸又苦笑道:「你我之間,放眼天下坐而論道的那個,不該是我。」
「我固然滿心滿腦子都是齷齪之事,肉身歡好,可我現在又不知道怎麼做,也不會沉溺此道。我母親教導過我,你也教導我,凡事要克制己身,不要過於沉溺,唯有堅固道心,明了崇高的目標,持之以恆……」
程錦朝又是那個克制的正經淡然的樣子,可惜明塵什麼都看不見,只知道程錦朝認真地說了這麼多,身子還在顫抖,緊緊地扯著她的衣裳,像是怕她。
明塵很久都沒有說話。
可程錦朝看見明塵深深呼吸,淡藍色靈力終於全然舒展開來,像海浪漸漸拍岸,順走她的金色靈力,徐徐運轉,她一瞬間又體會到明塵的心情,仿佛又變作了她,彼此互換了處境,靈力奇妙地融為一體。
身體仿佛一股水流,被蒸發在空中,身子支離破碎地逸散,念頭也漸漸飄散。
然而,心念中,有一絲明塵的心思被她捕捉到了,仿佛那只是隨風的一片葉子,落在她頭頂,她才撿到,又迎來了無數片葉子,那些念頭紛繁複雜,一齊流向她。
而與此同時,她自己那飄散的也像撲簌簌的落葉,飄向了明塵。
意念不分彼此地雜糅著,像是第一次讀玉簡,被那所有信息同時湧入腦海。
從來沒有這樣過,她不再是短暫地體會明塵,而像是變成了她,借著她體會了黑暗,體會了她自己坐在腰上沉甸甸的分量,被自己的尾巴撓過腳踝,探在腰間,而同時,她仍然是她自己,體會著被自己包圍著的困惑與愉悅,心情陡然爬升至雲巔。
而在明塵傳遞而來的諸多念頭中,她忽然領會到了來自她自己的意思。
著實怪異,這念頭是繞的,是體會到了明塵對她的體會。
她不再問,一切便自然浮現在腦子裡,合二為一,每條尾巴都變得聽話,被淡藍色靈力驅遣著,挑開了她自己的衣襟。
打她,明塵自己覺得痛,於是只捏住了她的脖子,輕輕卡在手心,全然比不上先前的力氣,卻因為二人合一的雙重感受,叫狐狸一下子叫出了聲。
念頭幾個來回,最終還是她的身體占據了主動,取走了明塵的念頭,在彼此不分的修行中,金色靈力終於占據上風。
「打我……」程錦朝低聲哀求。
因意念相連,明塵不會對她下重手,疼痛中顫慄興奮的狐狸有些發癲,快意傳遞到明塵身上。
明塵陡然繃緊了身子,像易被撕碎的紙被揉皺了。
她被明塵抓到面前,她口中叼著明塵的竹杖,放在二人之間。
半掩的衣衫中鑽出一隻蒼白的手捏住了那柄竹杖。
隨之而來的便是疼痛,疼痛伴隨著劇烈的快意,她屈身受罰。
意識中挑挑揀揀,將疼痛留給自己,快感推給明塵,是以肉身代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