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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似乎醒了,伸了伸腰,似乎又牽動傷口,嘴角微微抽動一下,原本蜷縮著的身子猛地舒展開,手就亂擺起來。明塵只知道程錦朝在亂動,以為是醒了:「狐狸,睡覺。」
半晌沒有回應,瞎子抿了抿唇遮掩尷尬,狐狸的手就落在她膝頭。
仔細想想,明塵還是推開狐狸的手,自己冷冷淡淡地挺直腰背運轉心法修煉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外頭漸漸有了人聲,像是天還蒙蒙亮時起來洗漱的動靜,也像是遠處勞作的人們趁著天還未亮的時候起來做事的聲音,明塵分不清楚,她的時間模糊很久了。
追了半夜,坐了半夜,明塵想要起身去院子中練劍舒展一下筋骨。
背後漸漸有了動靜,明塵急著要起身,卻一下被抱住了。
狐狸還軟在床上呢,只微微欠起身子,把臉貼在她後背,又很是撒嬌似的勾著她的腰不准走。
「阿阮。」狐狸軟聲撒嬌。
「做什麼?」
「我想起我有一件事沒有稟報,我欺哄了你……你責罰我吧。」
狐狸做夢中還要自省回想回想她自己的過錯麼?明塵側耳,本要聽一聽,又後悔了。
大清早的責罰她?
明塵掰開她勾著的雙手,奮力扔下狐狸:「你自收拾東西,我去辦事。」
「我非得說!」程錦朝很是理直氣壯,她入睡前便覺得有什麼事忘記了和明塵交代,除了那明塵裝聾作啞不肯聽的開天聖書的事,便只有之前她用精血矇混血脈之術的事了!她非得對明塵坦誠不可,否則不敢這樣毫無畏懼地在明塵面前乞求賞賜。
明塵面色古怪:「我非得聽不可?」
「嗯。」
「非得現在不可?」
「回宗之前,我要說,請您責罰我。」
又變成了「您」,明塵一下就品出了其中的意思,又氣又笑:「傷還未好,別再胡思亂想。」
「可不說,我憋得辛苦。」
「節制!慾念也要有所節制!貪多是為淫!」明塵教訓她,口頭教導不痛不癢,程錦朝啞了啞,心裡把這話想了好幾個來回,嗚咽一聲:「挨打的事,哪裡就……就……淫了呢?」
明塵無法:「你說。有什麼事,現在說。」
「我要說,先前我和明竹,明竹要討我的精血來用血脈之術追溯我的血親……我欺哄了他,也欺哄了您。我趁著回熊心城的日子向我母親討了一滴精血,混在我的血中,我猜想或許能欺哄一下,沒成想真的能……」
「你明知自己有血親,卻故意隱瞞了麼?」明塵一聽是這件事,順手關門,不慌不忙地坐下。
「嗯……倒也不是明明地知道,是有些猜測。」
「哦?」
「您入世的時候,我被狐王帶到我們族地中,見到了許多同類。我是妖,總……總也難免對同伴有些親切在,我是怕,萬一我還有什麼血親在,那族地就被發現,您會把它們都殺盡……這樣,世間只有我一隻狐妖,我很孤獨。」
「那還有狐王呢?」明塵故意道。
「我一直……一直覺得狐王很親切,即便她引誘我作惡,她很兇厲……我也覺得她親切。」
程錦朝坦白心事,猛地捂住了臉,嗚咽道:「我一直有種直覺,可又沒有證據,我覺得我和她有種聯繫——直到在靈海中,第一個遺蹟,她忽然從水中浮出一張臉要與我說話,可我被吞天神書碎片壓著,怎麼也說不出口。我想要您看看我的內府,就知道真相了,可,可我的另一股靈力也不聽我使喚,就自己纏著您了……不是我妄圖和您雙修的。」
明塵思考片時,想起那時她驚慌地把狐狸扔出去的瞬間。
「後來,我被拖入海中,才知道……狐王唐若是我同母的姐姐,我刺傷了她,後面的事,您都知道了。」
程錦朝是心事重重的人,遇到了明塵,把所有心事都坦白在明塵面前,像是剝去外殼,才知道是自己。因此非得把自己倒空,倒得乾乾淨淨的不可,這樣她才輕盈。
明塵順著她的話回想。
狡猾的狐狸精。
是知道自己回來要對此事問罪,才急不可耐地說麼?明塵心中暗道,可她吃了那碗面,把心緒定下,打算不去問,也要因此赦免了。狐狸一交代,反而叫她愧疚起來。
靈海邊,是因為她把狐狸扔出去,狐王才有機會將人拖走的。
她是慌了神,她聽見狐狸懇切地求她把靈力伸進內府,幾乎來不及多想,靈力便伸了出去,卻陡然意識到程錦朝內府中,有一股靈力立即渴望著貼了上來。將靈力探入別人內府,再將別人的靈力帶回,這不就是雙修的實質!
她以為程錦朝的慾念僅限於這肉身,沒想到還要染指她的道身,她幾乎是自我保護一般把狐狸扔了出去。
雙修是道身相合,即便一方沒有把道身凝練作實體也是一樣的,道身常在,她後來肯把程錦朝靈力放進來,也不過是一念之間,她反覆回味自己的動機,那一瞬她的靈力總比她思考得快,靈力不牴觸程錦朝,靈力要拉程錦朝回來,她順應了靈力的流動,後來才能明白,那時她已經接納了。
因此,程錦朝說些什麼,自白些什麼,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些錦上添花的事,有與沒有都無傷大雅。
程錦朝看明塵半晌未說話,以為是生了氣,卻也拿不準這氣是動了真火還是能撲滅的,也不敢說什麼責罰不責罰的話,只拉住了明塵的手,低聲道:「我有欺哄您的事,可我沒有背叛您,我是您的狗,一直,一直很忠誠。我把碎片交給狐王唐若,是因為我想早點把開天聖書給您,您有天下大勢,狐王對抗得很辛苦,可我覺得您贏面更大——您要去到那更高的境界,不是勢必要殺我麼?反正我是心魔,如今又是開天聖書的載體,早日實現您的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