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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做些更好的事,」明塵隨意把玉簡攤開,忽然想了想,「不用去外門了,之後我回火岩城把霜雲帶回來,她若可,我就留她做侍劍弟子了。」
「她是我學生。」
「不准。」
「這樣蠻橫麼?」
「你還沒出師,勿要誤人子弟。」
「有我還不夠麼?」狐狸脫口而出,明塵頓了頓,忽然笑著責備道:「原來如此,你審視一下自己的妄念吧,不許。」
程錦朝羞慚低頭,再看明塵,竟然也不敢再張口了,只乖順地收拾東西,或者等著明塵把那些玉簡瀏覽過,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明塵起來。
「今日已經不早了,回洞府休息,明早我去探望執教長老與長老會眾長老,長老會該開了。」
「是。」
「我解了你的通緝,之後也不必再擔憂。」明塵道。
程錦朝搓搓耳朵:「好。」
子虛烏有的罪名沒有了,她心中想,或許能回家看看母親呢?可想到明塵今日忽然作了代宗主,正是需要自己這雙眼睛的時候,還是不急著回去吧!
一隻仙鶴忽然停在面前,明塵遞過一枚玉簡,籠著手帶程錦朝離開。
雲開霧散,程錦朝看見那些絲絲縷縷的雲飄過寂靜的夜空,星辰近在眼前似的發亮,天是某種華貴的紫,馥郁又落滿了白霜。
亘望廳前寂寥無人,只有她和明塵站在這裡,影子淡淡的,不仔細分辨,便只能看見水痕般的兩池,她鄭重地許諾道:「尊者,無論你是宗主,還是阿阮……我都是狐妖程錦朝,我是母親教導長大的,心裡願意以自己的道心行事的狐妖,我做了惡事,請您責罰。我想跟隨您……跟隨你,我心中諸多妄念,都來自於妖性,你卻願意教導我,信任我,袒護我。在你面前,我從無可遮掩的地方,坦然面對自身,好與壞,都如鏡子般真切地顯露在我眼前。」
明塵蒙著眼的臉微微抬著,對著如水的夜空。
狐狸抿著唇,笑了笑自己忽然的剖白,可有些話堵在心中,她迫切地想要對明塵表達:「尊者,你說,我是你的侍劍弟子,是你的摯友,你的眼睛——」
明塵忽然對著夜空伸出手,虛無地握了握:「給我說說眼前的風景,這麼多年,我還不知夜晚的天衡宗是什麼模樣。」
程錦朝收回後面的話,看向天空:「天幕像上好的綢緞,鋪著晶亮的星辰,那綢緞離我們很近,卻又被絲絲縷縷的雲遮掩,雲中仙鶴飛來飛去。沒有風,光很柔和,照在我們身上,地上我們的影子好像合而為一了,像是筆墨沾水太多,波光粼粼的……」
和霜雲那生硬的描述全然不同,明塵聽過就含蓄地笑了笑,正要說什麼,程錦朝還在繼續:「你的白衣一塵不染,被照耀出很潔淨的玉色,我正在離您一尺遠的地方看你,你的長髮很柔軟,你手腕上有兩串靈石鏈,你只有右耳戴著耳飾,另一隻,你送給我作為勉勵。」
面前的明塵仿佛縮了下肩膀,但狐狸疑心只是錯覺,在她縱情地將明塵也納入眼前的風景中時,心中有什麼蠢蠢欲動地舒展開來。她恃寵而驕地說了些不當說的話,對明塵不公——因明塵永遠不會知道她穿什麼顏色衣服,在什麼斑斕的風景中擺出什麼神態,她再美再絕色再嫵媚,於明塵而言都毫無意義,於是她因此不美了。
而因她的目光中,明塵居於中央,她長久地凝望著,在那一瞬——
月亮升起來了。
美得格外皎潔。
明塵撫過右耳的耳飾:「回去吧。」
「你好美。」狐狸情不自禁道。
明塵訝然轉過臉,先是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頰,又探手在程錦朝面頰上摸索。
「戲言。」那位尊者搖頭,淡然地走在前,這句讚美沒有在對方心中留下半點漣漪。
卻也沒有生氣。
真是摯友了!
狐狸的心被驕縱得愈發大膽,她吞吐著天地靈氣,運轉著心法,才將愈發蹬鼻子上臉的念頭攆走,剩一片澄明的內府中,金色靈力與血色靈力平靜地分列兩側。
回到洞府,狐狸慢慢走到河邊,正要躺下,明塵忽然道:「來收拾下你的屋子。」
拾級而上,那簡陋的屋子神奇地擴寬了一半,在那多出來的地方以屏風相隔,有一張床,除此之外也空無一物。
她不是看門的家犬,而是摯友了……她真的被這般信任託付,包容接納,以至於能與尊者睡在同一個屋子中了!尾巴終於不再聽她使喚,紛紛擠出來,搖晃得格外殷勤,看看明塵,又怕自己直接撲向床過於不矜持,焦灼地把尾巴捉在手裡搓來搓去,只覺今日是此生最喜悅的日子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一天了。
明塵坐下,忽然聽見她搓尾巴的動靜,隨意道:「從今往後,在我洞府中,你也可隨意變回原形了。」
喜悅翻了倍,程錦朝跌在地上,再起身便是那四條尾巴的紅狐,忍不住興奮地嚶嚶叫起來,爪子勾住明塵的衣角,仰著臉道:「再沒有比今日更幸福的日子了,我太高興了,讓我痛苦些吧!阿阮——」
她拖長了聲音求她,明塵腳尖一勾,把狐狸踩在腳下,才屈身摸到狐狸的腦袋,抽了一巴掌:「得意忘形,滾。」
狐狸飛速奔回了床上,被這不真實的快樂激得渾身發抖,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