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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雲卻搖頭道:「不,難道你不是侍劍弟子麼?我不——」
「尊者需要一個真正的侍劍弟子。」
程錦朝花了一晚上想通了這件事,無比堅決地將玉符交在了霜雲手中。她看出霜雲是因為自己而不肯收,心裡其實是願意的。她便靠近霜雲,要她看自己真摯的神情,把霜雲的手按住,牢牢捉住玉符。
「可——」
「我是不是沒有和你說過?我是妖。」
狐狸抿著唇,眉眼彎彎地撒手,把她推到記名簿面前。
傳道受業,道需要人繼承與發揚,明塵需要一個真正的人類做她的弟子。信任並不能解決種族的隔閡,她只是被信任迷糊塗了,僭妄地以為自己能貼近明塵,滿足對方所有的需要。但事實上,她回想明塵對她所說的所有話,終於認清了自己的位置。
她是妖,是心魔,是道心的對面,是明塵的影子,無比親近地跟隨。
但即便有她,明塵也只是孤身一人。
退到一邊,舒展胳膊,看著記名簿和霜雲交流。
等霜雲交過玉符,玉符閃了閃,她便去看玉符給出的名字。
霜雲還是霜雲,並未像之前記名簿所說那樣,第六代弟子都隨她,按錦字開頭。
是了,明塵尊者也是這樣打算。
直到現在,她才感覺自己某種程度上理解了明塵的用意,在對方尚未開口時,便看見了一些未曾言明的剖白。
呼出一口濁氣,反而神清氣爽,迷霧散去,程錦朝把所有手續辦好,便帶著霜雲一一介紹天衡宗各地。
最後她把霜雲帶到明塵面前。完成任務,徐徐退去。
明塵手邊的燈依舊亮著,她站得遠遠地望著那盞燈,在某個燈火模糊的時刻,她忽然覺得非常孤獨。
但是,她有許多朋友,她教導他們,幫助她們,每日打招呼,一同研讀典籍,練劍,飲食起居都在一起,有阿素,有生虎躍海,有明竹,有霜雲,有石玉,有她的小狼崽;她有一處遙遠的家,母親認可她;她有遙遠的族群,只要她願意,狐王就會將她接納。
眾弟子喜歡與她論道,眾長老待她也算和善,再沒有人忽然衝出來用鐵印或是別的什麼來灼傷她。
就連明塵和她也那麼近,她可恥的怪念頭只要她懇求,明塵就會滿足她,她常被派去做任務,明塵信任她,把心魔寄存在她身上,把她當做自己的一半,和她睡同一間屋子,甚至她撒嬌時也會撫摸她的毛,抱著她,撫摸她的耳朵。
可這一切,都叫她覺得無比孤獨。
靈力之間並未纏鬥,孤獨不是妖性與人性的鬥爭。她尋遍四肢百骸尋找它,孤獨卻沒有答案。
她把所有的事一股腦地放進腦子裡,像是用帘子一層層遮住,就看不見逐漸逼近的歹人。
第101章 定海篇24
距離初見明塵四年零一個月,程錦朝拿到了鐵印。
這話聽起來匪夷所思,她是狐妖,第一次對著鐵印就是用長劍挑著也受了不輕的傷,後來四條尾巴的時候更是被人拿著鐵印威脅,傷了不少。
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她拿到鐵印時,仍然是四條尾巴,卻和之前不太相同,這回倒像是真正有了些本事的了。
首先,她學了法術。
明塵尊者百忙之中還能把她拉去洞府單獨教導運用靈力。
「你一直跟隨我,我使用過許多法術,你可有發現其中的規律?」明塵雖然沒什么弟子,但教導人卻很有一套,從提問開始,和顏悅色地站在河邊,甚至把蒙眼的布條解下來拴在河邊任由水流沖刷,看起來格外隨意。
程錦朝得了一身白色的外衫作為獎賞,但她仍然習慣方便行走的弟子服,布料因時間久有些泛白,卻很潔淨,身上的衣裳都很平整,腰間是慣用的長劍和玉符,耳垂上縋著紅色的耳墜,領口掛著兩串交疊的加持靈力的珠串,長發利落地紮起,插著一根木簪,用一身英氣的打扮遮掩愈發容易顯露出的媚態,眼神微動,思索片刻,答道:
「阿阮所用的法術都有一個共性,無論是強是弱,都無外乎風霜雪雨,電閃雷鳴之類。所以,形式上應該有關天象。功用上,常常是這些法術作為輔助,對於較有修為的人,必要的決勝手段是手中的劍,但是偶爾雷霆降下,也會引發山火或是直接格殺修為低微的小妖。你使用靈力時,多數是抬手即可,偶爾會掐訣,但也有原地不動即可有風吹過的時候,所以我猜,法術的釋放是與修為和法術的難易程度有關。」
她回答過,看看明塵神色,又補充道:「有些書上會將法術寫作術法,意思是,將靈力通過一定技巧,外化為某種奇妙形式,有的人可以僅通過法術而攻擊對手,並不需要刀劍等武器。而阿阮你使用劍,所以將法術作為輔助,但若是必要,你也可以直接用法術。」
「沒有了?」明塵問道。
「暫且是這些。」
「觀察得很好,是這樣。但使用劍,將法術作為補充的原因,你可知道麼?」
既然這樣問,那原因並不是因為劍是明塵的慣用攻擊方式了。
「不知道。」
「那我便從頭開始說。」
「法術,本質是循環的一種,你可以理解為,較為劇烈的吐息。修道者靈氣循環,從內府的靈力,到體外的靈力,變成空中的靈氣,到萬物的靈氣,再到內府的靈力——這是一個循環。這樣的循環必定是建立在天道之上的,所以你所見到的法術都與天象有關。不同的循環方式也造成了不同的表現形式,有人能一併掌握,有人專擅一道,譬如執教長老擅用冰雪,我什麼都會一點但是我還是用劍——都是不同的選擇。」